马严沉默了一阵子,脸角绷直,沉声道:“先不说那么多,查吧!今夜里,一定要有个结果!”
黄鄯明白,今日紫宸殿的巨变,肯定会震动开封城,明天可能有着他们预想不到的变化出现,他们必须要有所交代,否则绝难轻易脱身!
两人对视一眼,在椅子上坐下静等着。两人的神情几乎一模一样,凝重如冰!
天色还没黑,中书省已经收到了十几道奏本。
秦炳这个中书舍人,算是政事堂的大管家,看着送进来的一道道奏本,默默无声,心头一片沉重。
这些奏本,自然不是他们安排的。
有几道是弹劾刑部的,有几道是指责吕大防的,有几道是冲着苏颂的去的,甚至于还有一道,公然指责高太后‘擅权禀国,久不归政’!
这是前所未有的,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东西。
秦炳抬头看了眼,吕大防的值房关着,静悄悄的,不同以往,这里面,真的没人。
秦炳默默看了一阵,将这些奏本收起来,不远处一个通事舍人进来,看着问道:“秦舍人,这些奏本,送往何处?”
以往,这些奏本经过各位相公批阅后,自然是送去慈宁殿。
秦炳听得出他的意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先放着吧。”
通事舍人见他真的就放到一边,轻声问道:“是否送往福宁殿?”
秦炳骤然神情冷漠,道:“这些事不是你该问的!”
这个通事舍人目光微微闪烁,抬手道:“是。”
秦炳没理会他,收拾一番,又在各个房间看了一圈,这才下班出门。
他站在门前,又向西面的枢密院看去,犹豫着要不要去见见苏颂,最终他还是没去,径直出宫。
这时,那通事舍人悄悄从角落出来,看着秦炳的背影,嘴角冷笑,转身走向掖庭局方向。
现在宫内的情况已经越发明朗,尽管周和还是黄门令,实际上主事的是两个人——陈皮,童贯。
这通事舍人透过关系,直接找到了童贯。
童贯这会儿正小心谨慎,四处别摸,企图再立新功,稳住在赵煦心里的地位,
童贯坐在椅子上,目光幽幽的看着身前躬着身的通事舍人李品,慢悠悠的道:“你是说,秦炳将原本应该送给官家的奏本,全数压在了政事堂?”
李品连忙抬手,道:“是。小人还特地问,是否要送给官家,秦炳严词拒绝了。”
童贯顿时冷哼一声,道:“秦炳好大的胆子,官家的奏本也敢扣!”
李品看着童贯的神色,小心翼翼又若有深意的,道:“谁说不是呢,但小人位卑言轻,只能来告诉公公。”
童贯听得出他的意思,余光瞥着他,道:“你放心,我不抢你的功劳。在这等着,我去见官家。”
童贯当即出了掖庭局,来到福宁殿,站在猓看着赵佶在,恭谨无声的立着门外。
书房里,赵佶坐在赵煦对面,手里握着毛笔,桌上是白纸,他鼓着脸,抿着嘴,一笔一划的写着。
赵煦抱着茶杯,看着小混蛋认真专注的练字,内心十分满足,很是悠然自得。
写了八个后,赵佶抬头看向赵煦,道:“写好了。”
赵煦唔的一声,身体不动,抬头看了眼,道:“永字还是写的不够圆润,再写。”
赵佶紧抿着嘴,瞪着眼,与赵煦对视。
赵煦哼了一声,道:“校舍的先生说了,你写的不好,要朕多督促,再敢瞪我,今天就别想走了。”
赵佶心里将校舍那帮先生恨死了,心里还想着待会儿去朱太妃那吃点心,眼见赵煦悠哉悠哉好不惬意,不忿的道:“不会,官家你写给我看!”
赵煦面无表情,淡淡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赵佶一见,动作麻利的飞快拿起笔,没了刚才气鼓鼓,小脸十分认真,专注的写起来。
赵煦看着他,心里哼了声,暗道:要是我有你写的好,我不早就写给你看了!
不多久,赵佶又写了一遍,放好笔,坐直身体,一本正经的看着赵煦。
赵煦余光瞥着等了不短时间的童贯,对着赵佶道:“有进步,今天就饶了你,去吧。”
赵佶没想到赵煦今天这么容易放过他,大喜过望,但未及高兴,忽然抿了抿嘴角,神情罕见的有些怯怯的看着赵煦,道:“官家,我能,去看看祖母吗?”
赵煦一怔,这才想起来,赵佶也是在高太后膝下长起来,纵然高太后严厉,倒不是恶人。
懒得这个小混蛋还有孝心,赵煦笑着道:“不要听信宫里那些谣言,想去就去。”
赵佶到底才九岁,听着跳起来,更是一脚踢翻凳子,连带着赵煦的桌子一颤,手里的茶杯差点洒出来。而赵佶仿佛没感觉到,转身已经跑到外面了。
赵煦嘴角抽了下,真想将这小混蛋抓回来揍一顿啊。
这时,童贯才悄步进来,站在赵煦桌前,弓着身子,言简意赅的将李品的事说了。
赵煦听着,缓缓拿起茶杯,在嘴边喝了一口,心里暗自点头:风向,到底是变了。
他抱着茶杯,思索片刻,看向童贯道:“请宰辅回府自省确实是不够的,但政事堂还不能轻动,你说怎么办?”
童贯腰弓的更深了一些,情知这是考验,早有的腹稿没了用,眼神急急闪烁,片刻就轻声道:“官家,外廷不闻陛下久矣,还需给予警告。”
赵煦微笑,有些玩味的道:“哦,我今天做的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