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出去礼佛,得了一只天降的橙黄圆脸小胖猫,因担心其身上有疾,出了寺门,还未曾到家呢,便叫人去请了城中猫馆的猫奴来给瞧瞧。
扬州多巨富,家中女眷闲来也好豢养宠物的,城中猫馆狗舍遍地。以养猫养狗为业的,一般被人戏称为猫奴或者狗仆,林家下人去找的,自然是积年的老店,又叫了店里的老猫奴来。
贾敏一路抱着小猫没撒手,小猫路上醒了,也赖在她怀中不动,丫鬟们逗它,它也不理,倒是贾敏说给它起个名字叫妞妞,问它肯不肯应,才颤巍巍地喵了一声,惹出了贾敏的许多怜爱来。
回了林府,贾敏方坐下,衣裳还没换,就把猫奴叫了上来。
老猫奴经验十分丰富,把小猫放在手中,摸了两把小猫周身,又看了鼻头、牙齿、眼睑和耳朵,爪子挨个捏开看了,就连私密处也瞧了,那胖脸小猫十分温顺,起先并不如何挣扎,也不叫的,倒是看到最后一处时,突然叫得惨烈,大力挣脱跑开了。
那猫奴是个老妇人,熟知猫的脾性的,见小猫发怒,赶紧松开了手,笑着对贾敏道,“是个小姑娘,害羞呢。”
贾敏把瑟瑟发抖的小东西搂在怀里,那小猫还直往她衣襟里钻,听老妇人这么说,便也笑了,道,“我们妞妞是什么猫?可健康?有没有什么毛病?能看出来多大了?”
老妇人摇摇头,“太太,恕老妇人见识短浅,着实没看出这是什么品种的猫,不过瞧这毛色金黄纯正,脸盘圆润,眼大有神,隐隐透着碧色,想必来历不凡,年岁也倒是还小,瞧这样子,也不过半岁大小。毛病是一概没有的,就是有些个瘦弱,想是离开母猫饿得狠了,好生喂养几日就好了。”
那小猫终于如愿以偿地钻进了贾敏怀里,探出个头来对着老妇人哈气,奶凶奶凶的。
老妇人瞧见了,眯起眼睛一笑,“瞧着倒是个烈性的,也知道认主,是个好猫,太太好好养着吧。等成年了,若是不想叫它生养,可以送过来,我们给做个绝育。”
什么“不叫生养”,又什么“绝育”的,这话真是戳了贾敏的心窝子,话音还没落地,贾敏怀中的小猫便听得呆了,贾敏脸色也不好看,一点笑模样也没了,只低头轻轻摸摸小猫头顶。
那老婆子不知自己说错了话,兀自还想说些什么,赶紧叫林妈妈拉走了。
等再回来,便见贾敏搂着小猫落泪,那小猫头毛被打得精湿,竟还站起来去舔贾敏的脸,林妈妈赶紧道,“太太快别伤心,看妞妞都心疼你了!”
贾敏搂着小猫,单手抽出帕子来擦泪,恨恨地道,“我妞妞,以后想生几窝小猫,就生几窝!”
林妈妈噗嗤一笑,嘴里应着“好好好~生个十窝八窝的,叫太太做个猫祖母!”趁着贾敏笑了,便把圆脸小猫从贾敏怀中抱走,交给小丫鬟带它去睡,自己上前服侍贾敏换衣裳洗漱。
贾敏泪还没止住,擦着泪道,“妈妈年纪大了,如何劳动得你,叫她们来便罢了。”
林妈妈笑道,“还不是怕太太哭起来止不住,她们笨嘴拙舌的,哪里有老奴嘴甜!”
贾敏破涕为笑,“妈妈又说俏皮话逗我。”
见太太笑了,丫鬟们也松了口气,赶紧齐齐凑趣,终于把那一茬儿给晃了过去。
收拾完了,贾敏坐下来歇息,捧着温热的茶饮了一口,叹息道,“我这几日也算想明白了,唉,以后呀,什么也不求了,想想,我要是不病那么一场,我的玉儿也不会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便是京城多么繁华,又哪里有爹妈身边好!”
林妈妈赶紧道,“可说是呢,为了咱们姑娘,为了老爷,太太也得养好身子,好好的活着呢!等姑娘从京中回来,见着您健健康康的,不定得多高兴呢!”
贾敏露出一个笑来,把脸贴在凉丝丝的靠枕上,道,“是呀,我活着,今儿就救下来一条小生命,给我玉儿积福,若是我心灰意冷亡故了,今日就没人给我玉儿点灯了。”
那小猫或许还有别的有缘人来救,但是她的黛玉可就只有她这一个娘,没娘的小猫饭都吃不饱,没娘的孩子,谁又能真心疼她?
这话说得酸楚,林妈妈心里一时竟空落落的,仿佛见着了林府没了女主人,也没了小主人的凄清样子,鼻头一酸,也掉了泪出来,赶紧扭开脸擦去了。
贾敏笑话她道,“我都不哭了,妈妈还伤感起来了!”
林妈妈自嘲道,“这叫近朱者赤,太太水做的人儿,老奴脸上也不免湿漉漉!”
一屋子人都笑得前仰后合。
正热闹着,有个小丫鬟在外面道,“老爷回来了。”
贾敏便起身去迎,夫妻俩走了个碰面,林海方才进了院子,就听见屋中笑声阵阵的,眼下见妻子虽眼角发红,像是哭过,唇边却带着笑,便知她心情不错。
再仔细一打量,见贾敏气色也挺好,面庞红润,眼睛清亮有神,没有一点疲惫苍白之色,往日里的沉郁也不见半分,林海心中便十分轻松,面上带一点笑意,“夫人今天礼佛,可是遇着什么好事了?”
贾敏便道,“可真是件好事,凭空落了一个毛团子在我手心呢!”
林海脸上配合地露出一点诧异之色,“哦?多大个毛团,可砸疼了我夫人?”逗得贾敏脸上一红,袖起拳来捶他。
其实他有什么不知的,不过是闺房之乐罢了。
夫妻二人说说笑笑的,下人们早就极有眼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