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的案子,侯爷寻常查办,可此番凶手狂妄又机敏,便令侯爷愈想将其捉拿住。”
薄若幽迟疑的说完,只觉有些词不达意,霍危楼在公差上向来是不遗余力的,可对于他这样的人而言,对手越狡猾狠辣,越是能激起他的情绪,那分毫的差异本不明显,放在从前,她或许看不出,可如今不自觉的将目光落在他身上,总能更敏锐的体察他的异样。
霍危楼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又忍不住在她唇上碾磨了几下,他眼底并无欲念,反倒有些欣然意满,分开时只很是珍视的将她往怀中抱,“确有计策了。”
虽有计策,霍危楼却未细说,到了衙门,孙钊正好将陈墨也审问完了,见到霍危楼和薄若幽回来,孙钊道:“审问了陈墨,和柳青所言相差无几。”
“赵班主夫妇没有孩子,又教了许多徒弟,从南边到了京城之后,一开始靠着潮州杂戏吸引了些客人,亦得了进项,而后他们夫妇便开始收养徒弟,且收的皆是流落在外的困苦孤儿,那两年正好西北旱灾频发,有许多流民往京城来,他们收养的十多个孩子,几乎都是无家可归的流民。”
“他们几个在戏班待了三年,学杂戏杂耍,平日里亦将赵班主当师父孝敬,可三年之后,戏班子渐渐入不敷出,养这般多孩子是养不好了,赵班主便令几个年纪大些的离开戏班子,自己去谋生路,他们当时已经学了不少身段功夫,出去并非一无是处,可没想到他们几个不经世事,第一个去的戏班便将他们折磨了够呛。”
“这口气便落在了弃养他们的赵班主身上,陈墨说,柳青提到的恩人是真的,也的确有个菩萨经,那时是在码头上,那人衣着华贵,给了他们吃食和银两,也不需要他们为他做工,只是令他们听了半日讲经,陈墨说他不喜此道,根本未听里面讲的什么。”
“后来恩人离开,其他几人对赵班主的愤怒更甚,最后一商量,返回京城将赵家班的人都杀了。那毒害老鼠的礜石药是在杂货铺子里买的,因不算便宜,买的极少,他们是从赵家班出来的,自然对那周围十分熟悉,下药并不难。”
“杀人是第一个死的江行指挥的,他年岁如今二十有五,当年十一岁,是几个孩子里面最大的,他对那恩人十分崇敬,亦说过什么造孽报应之类的,他们杀了五人,且都用了不同的法子,便好似是得了不同的报应。”
“因是流民,路上便受了不少苦,又看着身边亲族一个个死去,典儿卖女的,为了争口吃的打的头破血流的,总之他们年纪虽小,见过的却不少,在赵家班,亦学过功夫耍过刀剑,因此杀人对他们而言并不算十分难,而更重要的是,他们当时觉得杀了赵班主等人,乃是听了菩萨的话,会得菩萨保佑。”
孙钊喘了口气,又道:“如今也不知他们是为了开脱,还是当时的确如此,杀了几人之后,他们才开始害怕,因此最后决定点一把火,剩下没死透的人,会被大火烧死,也算毁尸灭迹了,第二天,他们便逃出了城,在城外村子里躲了两日,听见此事在城内闹大了,不敢再回来,径直去了洛州,后来辗转又入了戏楼。”
“中间几年在洛州过的也十分艰辛,觉得来京城能寻得荣华,几兄弟便分开回了京城,各自进了戏楼画舫,还假装不认识。”孙钊摇头道:“若非听他们证词无二,实在难以置信这些事发生之时他们都还是小孩子。”
霍危楼和薄若幽听完,心中最后一丝疑惑也解了开,他们皆是七八岁上被赵班主收养,七八岁的孩子已开始知晓世事,见惯了世间苦难的他们,心中求生的本能大过善恶之念,赵班主救了他们的命,他们不知感激,相反过了三年的好日子,后来再受苦之时,便将心底的屈辱痛苦化作了对赵班主的愤恨,再加上那所谓的菩萨经,他们心安理得的作了恶。
霍危楼看向薄若幽:“那卷宗上记的二人叫什么?”
“一个叫榆哥儿,一个叫桦哥儿。”薄若幽记得十分清楚,可这样的名字,看着似乎是赵班主给取的,落在坊间,叫这名字的人亦大有人在。
霍危楼看着孙钊,“去问问柳青二人,这两人,再加上钱师傅,当年都是几岁何种模样,可有何明显特征。”
孙钊领命而去,霍危楼则吩咐身边绣衣使,“让路柯来见我。”
绣衣使离开,薄若幽便想到了路柯那能学别人声音说话的本事,她眼珠儿转了转,不知霍危楼是否要用类似的法子。
孙钊出来的很快,手中拿着一份供词交给霍危楼,霍危楼接在手中来看,眼底很快露出恍然,“这个叫桦哥儿的当年七岁,叫榆哥儿的当年却只有四岁,钱师傅三十一二,三人容貌都寻常,并无伤疤胎记等痕迹,如今再见,他们多半只能认出钱师傅。”
七八岁的男孩初见骨相,四岁的孩童却还是个娃娃样,时隔十四年,这二人若出现在他们眼前,最不可能被认出来的当是这个榆哥儿。
霍危楼将证供给薄若幽看,片刻后吩咐孙钊,“准备准备,天黑时分,将柳青和陈墨二人送回百鸟园,严加看管起来。”
孙钊张了张嘴,可霍危楼并无解释,他只得将疑问眼下,又去吩咐衙差将柳青二人送回百鸟园。
牢房里的柳青和陈墨本来招供后便十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