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文宴嗤笑一声,“哪位仵作?”
贺成抬手指向外面的薄若幽,“薄姑娘!是薄姑娘所说!”
郑文宴面上嘲弄更甚,想到有关霍危楼的传言,更是肆无忌惮,“一介女流的话大人竟也会信!此院停着母亲遗体,大人未经允许带了外人前来,本就失礼,如今,竟还将一女子无稽之谈禀与侯爷,也不知那女子给贺大人下了什么mí_hún_yào?”
贺成平日在这些权贵跟前本就陪着三分小心,再加上是笨嘴拙舌之人,哪里能接得住这些软刀子,此时忍不住道:“怎是无稽之谈?薄姑娘虽是女子,却已助本府破了数宗悬案!本府在青州为官多年,手上未有一案积压!近两年的案子,几乎都是靠薄姑娘帮忙!”
贺成气的目瞪腮鼓,郑文宴看了眼不动声色的霍危楼,失笑道:“那好,那知府大人倒是说说,母亲是因何种隐疾而亡?”
适才贺成还答得理直气壮,可这一问,却将他难住了,他面色一滞,“这个……说起这个,我有一事要征求三爷的意思,薄姑娘虽推测老夫人因隐疾而亡,可具体是何隐疾,她还需再验尸才能决断,而这再验,则需要剖验,不知三爷……”
“什么?剖验?”郑文宴语声猛然拔高,眼风扫过霍危楼,又强压了声音,却仍是怒气勃然,“家母何等身份!怎容你们剖尸?何况家母冤魂未安,若你们令她老人家怨气难消,再造杀孽,到时谁来负责?”
郑文宴咬牙道:“别说她一个小姑娘,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休想动母亲的遗体!”
贺成无奈道:“三爷,一切为了破案,你难道不想知道老夫人是怎么死的吗?能真的查出老夫人亡故真相,才是告慰老夫人在天之灵。”
郑文宴冷笑连连,还欲再斥,霍危楼却忽然转身,他缓步出门,在廊下站定,目光朝院门口看去。
寒风幽咽,阴云压顶,一片冰天雪地里,薄若幽仍跪着,可她的身姿,却似她斗篷上的修竹一般,未经分毫摧折。
霍危楼狭眸,“她来剖验?”
贺成忙道,“是的侯爷。”
郑文宴站在后面,哼道:“侯爷是否也觉不可能?那女子看起来那般年轻,我看贺大人根本是被那女子容貌所惑,竟真的信了她!何况官府查案手段繁多,怎就要剖验了?”
“让她剖验。”
天地万物为之一静。
郑文宴望着霍危楼,似不敢相信适才那四字是从他口中道出。
贺成愣着,也不曾反应过来。
毕竟片刻之前,霍危楼还说——他办差之地,女子勿入。
霍危楼字字冷淡,却又字若千钧,不容置疑,“本侯来时受信阳侯所托,若老夫人之死当真有疑,定要查明缘故,为此,可付出任何代价。”
如今的信阳侯,乃是老夫人嫡亲兄长。
郑文宴张了张嘴,半晌也未言一字,莫说有信阳侯所托,便是没有,霍危楼若说可剖验,在场众人,谁又敢说不呢?
霍危楼的话,便是最终结果,他淡声吩咐道:“把人带过来。”
身后乌泱泱跟着的,大都是霍危楼之亲随,而其中一人鬓发花白,看起来上了年纪,却面白无须,连眉毛也十分浅淡,和其他年轻冷肃的带刀侍卫相比,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霍危楼话音刚落,他便笑着上前,“老奴去请,跪了这么久,实是可怜见的。”
开口语声略带尖细,竟是位公公。
若是旁人,当着霍危楼的面,断不敢如此无令自动,可此人这般,霍危楼神色却是寻常,他回头看向堂内,“将这些东西撤走,拿把椅子来。”
说完,霍危楼便进了屋内,带刀侍卫们齐齐进门,很快便将纸扎阴童搬出屋外。
这些可是镇压老夫人厉魂的阴童啊!
郑文宴和五爷郑文安站在门外,眸带惊惧,却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这些带刀侍卫,各个襟前都以银线绣着三足独眼的金乌暗纹,正是上勤天子、下查百官的绣衣直使,这些人可见王侯不跪,郑家兄弟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拦阻。
院门外,薄若幽整个人都冻僵了,她有些无奈的想,原来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武昭侯,坊间传他不近女色,虽已过弱冠,身边却连个女婢也无,有人说他身有隐疾,还有人传他喜好龙阳……
薄若幽没看出霍危楼有无隐疾、好不好龙阳,却看得出他是真的厌恶女子涉及公差。
薄若幽揉了揉膝盖,就在她以为要跪到天黑去时,身后一道脚步声迫近,接着,响起了一道略有些怪异的声音,“姑娘,真对不住,让你跪久了——”
薄若幽转眸,下一刻眼前便出现了一张和善的脸,来人唏嘘道:“我们侯爷什么都懂,就是不懂如何顾惜姑娘家,快起来吧……”
眼前人笑意温和,语气更是轻柔带着歉意,薄若幽微愕,“您是……”
“我姓福,是伺候侯爷的內侍。”
薄若幽恍然,却问,“可是侯爷令我离府?”
福公公嗤笑出声来,“离什么府!侯爷让你验尸,快起来吧。”
这实在出乎薄若幽的意料,她正惊讶,福公公虚扶她一把,语声严肃了三分,“姑娘,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若错失,便真要离府了。”
薄若幽跟着福公公到正屋时,便见门内灯火大亮,纸扎阴童皆被移走,霍危楼横刀立马坐在一张宽椅上,目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