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叔是这些人当中年纪比较大的,跟黎家人的关系也比较近,因此他并没有冒着风雪躲在院子里面。大家都主动把藏身的好位置让给了他,他现在就背靠着大厅门口右边的廊柱站着。
那可是个好位置。
站在那里,他不仅可以听见屋子里面的动静,还可以看见院子里面的情形。一旦有事发生,他那边直通右侧的廊道,可以马上往院子外面逃走。
此时给文叔打手势的人,就躲在院子里面的一棵大树下面,那棵大树的树干极其粗壮,又挂满了肥肥胖胖的雪团子,很容易就将他的身体给全部遮挡住了。人要是站在大厅门口,无论从哪个方向朝院子中间探视,都不会发现他的行踪。
不过文叔所在的地方就不一样了,刚刚好就对着那棵树的树干的右侧方,只要文叔稍微往右边再歪一下头,就可以看到藏在树干后面的那个人。
是以,当那个人从树干后面探出头来,挤眉弄眼地对自己打手势的时候,文叔立马就发现了,也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接受到手势信息以后,略微想了片刻,文叔就悄悄往大厅门口移动。右边廊柱距离大厅门口不出十步远,成年男子两三步就可以走完,文叔却走了将近六七步,才终于抵达门口那处。
到了之后,文叔并没有马上撞开门冲进去。
相反地,他很冷静地弯腰侧身靠在门边,细细倾听着门内的所有动静,他听得非常仔细,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性。因为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事关黎家老太太的安危,自然要慎重。
只是,即便文叔再怎么认真听,也没有听到半点声响,屋子里面静得好像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存在一样。
要不是刚刚撤退的人,只有他们这些衙役和下人们,文叔肯定会以为老太太和黎敬生等人其实早就已经找到空当然跑了出去。
这时,藏身在院子里面各个地方的人,都跃跃欲试地伸出脑袋来盯着文叔的背影,每个人都在猜测着文叔现下究竟听到了些什么东西,而他们又该什么时候冲过去支援。
片刻后,文叔转过身来,对着院子中间茫茫的白色雪海摇了摇头,其意是在暗示屋子里面现在“毫无动静”,他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等屋内的情况明朗以后再做打算方为稳妥。
院子中间全都是雪,看不见半个人影。
文叔也全不介意,他知道他们都已经看到自己的指示了,不会再想着要冲进屋里去,而是会继续在原地等候指令。
如此这般,文叔便慢慢侧过身去,准备按原路返回右边廊柱后面去,等到听到屋子里面有响动的时候,再过来一探究竟。
未曾想,他刚刚转身,脚都还没有抬起来,人都还有离开门口半步,就听到屋里面传出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其声之烈,差点冲破屋顶,直接把整个屋顶给掀开来。
文叔不由得一惊,急忙扭身,脚下一个快速起跳,眨眼间人已经跳离门口,此刻已经紧靠着大门右边的墙壁站立着。
并不是文叔贪生怕死,屋里面闹腾声这样大,他都不敢冲进去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会选择跳到门边,继续保持沉默,是因为他认出来刚刚那道声音其实是周节妇发出来的。
因此,就算里面真出了事,出事的也是周节妇。
出事的人不是黎家老太太和黎敬生兄弟二人,他们自然没有必要闯进去徒添麻烦,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亊比较好。
躲在院子里面的人,有些人对周节妇并不是很熟悉,并不能认出来刚刚那道杀猪一般的哭喊声是周节妇发出来的。
可是他们自有一套辨认方法,那就是排除法。
现在呆在屋子里面的女人只有老太太、如秀和周节妇三个人,老太太身子骨已经老迈,当然不可能发出那般壮烈磅礴的声响。而如秀只是一个低微的下人,即便出事也无妨。
算来算去,反正出事的不会是黎家的主子们。
他们没有跑出去的必要,一个个都不动声色地继续藏得好好的,没有一个人跑出去问一下文叔现在是不是应该要准备向内突破,好随时冲进去救人了。
就在文叔贴墙站好的那一瞬间,屋子里面又是一声痛号,紧接着就是女人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声,其中夹杂着许多似是而非的话语,嘀嘀啦啦得没有人听得清楚。
很显然,现在周节妇正在跟老太太和黎敬生他们哭诉些什么东西。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她都已经敢抓着老太太闹事了,此刻没人会对她动手,何必还要哭哭啼啼地做戏。
这般哭诉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哭喊忽地戛然而止,一时间天地静得几乎快要冻结,仿佛刚才的所有哭喊声全部都是人们脑海中的幻想,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外面的人都愣住了,搞不懂是周节妇一下子伤心过度猝死了,还是黎康生和黎敬生兄弟二人找到机会一举打晕了周节妇。
他们兀自瞎猜,各种可能都在他们脑中闪过。
然而他们没有猜到的是,这其实是周节妇觉得自己哭了这么久,应该已经哭够了,所以自发自愿地停了下来,并非什么人力干涉的原因。
哭够了的周节妇此时就挨在老太太脚边,一边假装用衣袖插眼泪,一边暗中观察着老太太等人的反应。
见他们俱是一脸冷漠,完全没有被她刚才的这一番声泪俱佳的表演所影响,不禁咧开嘴角,稍有些僵硬地笑了笑。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