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雀儿以为自己猜对了,一时大惊失色。
她没有时间去细想此刻自己身在什么地方,周围有些什么景物,以及身后到底有没有一条平稳的退路,直接就倒退着往后急奔。
理所当然地,她还没有安全地退开一步,就被脚后跟后头的小雪包给绊了一个跟头,随即整个身子像一块突然翻转的木板似地,嗖嗖地往后仰倒在地。
风雪天气连续持续了这么多天,外面一直都是冰天雪地的,地面上堆积的雪团子已经冻得非常坚实,再加上冻结成冰面的雪堆极其滑溜,而其上附着的雪屑子则又十分的绵柔。
在这种气候条件下,当黎雀儿整个人仰面朝天地摔倒在地面时,由于她的身型过分瘦肉,窄窄薄薄的没有什么厚度,只见她顷刻之间就犹如一块滑进雪堆里的小纸片,唰唰唰地直接穿过满地堆积的雪屑子,从篱笆墙这头开始起滑,径直滑到小园子的垂花门下边才完全停止下来。
她的滑动之所以停止下来,还是因为门槛卡住的缘故,并不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身体终于能够受控地固定在雪地上。
当然也不是因为杜仲及时出手相助的缘故。
与之截然相反的是,跟黎雀儿之间仅仅只有一墙之隔、只要伸手就能碰触到对方的杜仲,竟然至始至终都是选择待在原地围观,根本没有动手去拉黎雀儿一把的打算。
不仅如此,他围观一个娇弱的千金小姐从篱笆这头一直滑到垂花门那头也就罢了,居然还边看边笑,甚至还毫无掩饰地笑出了声来,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不说,而且还显得很过分。
黎雀儿原本很是惊惶,一下子没有站稳脚跟,就这么突然摔倒地,心中自然又很害怕。谁知道这之后竟还来了一个一路滑行。正常人这时候都该吓懵了头了,更何况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就这样仰躺在冰凉透骨的雪地上,怔望着被白雪映衬出灰白色的冬夜的天际,一双水雾莹莹的杏眸里,满是惊惧与呆楞。
突然遭此意外的她,半天都回不了神,雪地里面这么冷,她竟不知道要立刻爬起来躲避寒冷,也来不及去细细查看周围的一些动静。
因此,刚开始她并没有听到杜仲的笑声。
从她傻呆呆地仰躺在雪地上茫然遥望远处不知名的天际的表情来看,她可能一时半会儿都想不起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甚至连自己到底是谁都有可能想不起来。
直到一声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逐渐朝她逼进。
起先她也没有想到那些一下下在雪地上踩踏碾压前进的声响,是有人在雪地上行走时所打出来的声音。她甚至根本没有分辨出这些声音,怪只怪风雪肆虐下,各处都是雪屑子扑簌直落时弄出来的小动静,周遭都很是嘈杂。
如果不是杜仲在朝她走过来的时候,依然还是没有一点儿绅士风度地笑得很大声,她应当完全发现不了身边还有别的人在。
多亏了杜仲渐渐靠近的笑声,让她顿时回神。
与此同时,她的目光不再直直地没有焦虑地盯着远处的天边,而是猛然侧过脸,刹那间便对上了杜仲那一双盈满笑意的狭长深邃的眼睛。
然而,即便此刻她的视线落在了杜仲的脸上,看到了杜仲的笑意,也明白了杜仲这会儿似乎正在以嘲笑自己取乐,可是,她还是有些怔愕,迷濛濛地仰望着他,没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就连杜仲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现下就蹲在她右手边俯身凝视着她了,她也没有什么动作,竟像是刚刚那一摔,猛地一下子就把她整个人给摔傻了一般。
可能她这样一直傻呆呆的模样,有点让人担心。
这时,杜仲终于良心地没有再不正经地嬉笑不止了,他伸手扶住黎雀儿的右手手臂,紧接着就探手揽覆住她的一整个后背,将她从雪地里拉了出来,让她把上上半身的重量全部放在自己的臂弯里面,使得她呈半卧坐的姿态,靠着他暖热的身躯,坐在冰凉的雪地上。
黎雀儿乖乖地俯靠在他怀中,仍然很安静地没有出声,视线倒是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自己的鞋尖上面。
杜仲也没有立马开口询问黎雀儿是否还安好,他仔细地观察了她一会儿,见她只是盯着她自己的鞋尖不说话,以为她的腿脚刚刚摔得实在太厉害了,现在疼得慌,就当即举手握住她的一双金莲小脚,替她慢慢地检查了一会儿。
检查结果显示,黎雀儿的脚并没有摔伤。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转而将她被冻得冰冷僵硬的双脚放进自己的衣摆之下,让她整个人像只小圆球似地团在自己的怀抱里。
“怎么,摔疼了么?”
他抚过她被融化后的雪屑子打湿一大遍的头发,将她鬓角那些湿哒哒的发丝,细心地拢在她的耳畔之后,语气极致温柔,与他先前见难不救时的无情的笑声,完全不一样。
也许是因着他这种突忽反常的语气,抑或者是因着他的这种稍显堂皇的举动,黎雀儿即而低下了头,不敢与他有任何眼神接触,很是有些拘谨的样子。
他轻轻一笑,没有非要她回答不可。
随后,他就抱她起身,带着她走出这片使她滑行了几近半丈有余的距离的雪地。
黎雀儿任由杜仲抱着走,默不作声地将螓首缩靠在他的肩头,方才被积雪冻得顿失了许多颜色的脸颊之上,悄悄然染了许多嫣红。
时间仿佛也随夜色沉寂了,四下里只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