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荆越国天子管理京城繁杂之事的京城府尹黎康生,是黎敬生的大哥。
他们哥俩彼此敬重爱护,一直相处得极好。除了先前黎敬生非要迎娶周节妇过门一事,便得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略生了一些分歧以外,其余时间里,他们两家并无任何隔阂产生。
无论如何,周嘉佑现在都是黎敬生的大舅子。
按理说,黎康生要抓周嘉佑,即便不先派人来黎府和黎敬生打一声招呼,那在抓完人之后,至少也得派人知会一下黎敬生吧。
可直到黎敬生坐了轿子将将就要走到周嘉佑府上之前,这么久的时间里,黎康生都没让人过来通个信儿,真是令人费解。
“莫不是舅老爷犯了极大的事,府尹大人担心老爷您会被连累,所以没有事先叫人过来跟您说一声?”文叔猜测。
他边说边弯下腰去,一手扶黎敬生下轿子,一手朝驾驭马车的人急速挥动。
车夫明白文叔的意思,赶紧调头,把马车赶回了黎府,免得让多事之人瞧见黎敬生带人马来周嘉佑的府上载货。为黎敬生抬轿子的轿夫们,也把轿子远远地停在对面的街口,离周嘉佑家的大门足足有十数丈之远。
黎敬生和文叔二人则微微勾着头,趁着天色还不是太亮,悄悄潜入人群中间,往周嘉佑的家中窺望。
有好多官差在周嘉佑府上进进出出。
从他们身上的装扮来看,可知他们全部都是在府衙里当差的捕快,归府尹黎康生管辖。他们个个都严肃庄重,仔细地在周嘉佑府中到处查找。不时会有人从府中搜出一两件东西,并且将之带出府来,交给站在大门旁边的一个人检视。
若是检视的人摇头,那些东西便会被丢进门内;若是检视的人点头,那些东西就会被拿到台阶下停放的一辆板车上面。板车上面已经堆满了许多东西,就像一座小山似地。其中绸缎布匹、玉器珍玩等等,各色都有,无法一一道尽。
黎敬生和文叔与那些管差们都很熟悉。
但是,那个负责检视的文化人,却不是府尹官邸中的主簿师爷。他穿得像模像样的,嘴里还镶嵌着一颗大金牙,一看就不是阶位低下的仆人,最起码也应该是个管家的职位。
文叔靠到黎敬生身后,轻问:“老爷,那人是新调拨过来辅助府尹大人的?”
黎敬生摇头。他昨日去府尹官邸看望老太太的时候,也和黎康生喝过几盅小酒,并未听其谈过此事。看样子那个文化人并不是黎康生这边的人,也许是其他官员派过来帮忙调查案件的人。
就不知周嘉佑到底是犯了哪般重的案件,居然能惊动数位官员联审。
黎敬生刚在心中细数令人闻风丧胆的案件有哪些,就听见旁边有人在悄声讨论。
一个清瘦高个但精神矍铄的老头子嘀咕着:“我早知这周嘉佑不是什么好东西。前些日子他妹子嫁给黎家三老爷,他到我家中让我过去喝喜酒给女方家里充场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你们看看,这才几个月而已,他就出了事。”
离老头子比较近的一个中年男人立即问道:“真没想到老先生您还去黎府喝过喜酒啊!那您对黎、周两家的人和事应当十分了解吧。这周嘉佑究竟犯了多大的事,府尹大人居然连亲戚情面都不顾,要连夜派人来搜他的家?”
老头子其实也只是个看客罢了。
他连周嘉佑干的是何营生都不清楚,又哪里知道周嘉佑具体犯了什么事。不过,为了彰显他消息灵通,与黎、周两家之人熟识,他就硬着头皮乱说一通。一会儿指责周嘉佑惯于偷鸡摸狗,在哪年哪月哪日偷走了他家里的哪些东西;一会儿又神神叨叨地降低嗓门,认为周嘉佑看上去门面光鲜,实际上是个江洋大盗,专门干一些杀人劫财的勾当。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嘉佑才有多余的钱财去接济寡居的周节妇。
偷鸡摸狗和江洋大盗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略微有主见的人,都会明白老头子不过是在胡言瞎扯,其所言所语,根本没有半点事实依据。奈何一大清早连觉都不睡就要跑出来看热闹的人,他们只需要听些八卦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真实情况如何,他们完全不在乎。
是以,老头子话未说完,他们就全都一脸恍然大悟般的神情。还有好些人和老头子搭话,跟着他乱说一气。其中各种奇闻怪谈,讲得就跟说书人的故事一样。
黎敬生不禁皱眉叹息。
他知道在这里干站着看热闹也不是个事儿,便要文叔也回家一趟,把事情大致跟周节妇禀报一下。他独自一人先去府尹官邸,找他大哥黎康生问问情况。
文叔依言回了黎府,可是他首先去的不是兴秋阁,他去的是宿溪院。
宿溪院里,孙妈妈和棠叶两个人正在小厨房里忙碌。
而黎雀儿还埋首在枕头被褥之间梦周公,不知一夜寒风后,外面已经生了变故。
两个坐在院门边打瞌睡的小丫环,战战兢兢地将文叔迎进了宿溪院。以前文叔从来不会这么早就跑过来,更何况他的表情还非常凝重。她们以为文叔是过来突袭查勤的,恰好她们俩刚刚又在打瞌睡,心里自然就很害怕。
没想到文叔并未教训她们,只让她们去里面请黎雀儿和孙妈妈出来。
她们顿时扬起笑脸,一个跑去厨房找孙妈妈,另一个则去屋子里喊黎雀儿。
孙妈妈倒是立马就出来了。
她远远地就发现文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