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辞定定地看着榕树,缓步走至榕树下。
确实是百年大树,盘根错节,树枝伸展,像是要冲破天际一般,看起来颇为壮观。
再加上近年关,灯笼高高挂起,看着喜气又好看。
换作是她,她也会喜欢这样一道美丽而壮阔的景致。
“这些灯笼是何时挂上枝头的?”沉吟片刻,慕辞问道。
“这……奴婢也记不大清楚,就是前不久罢。”琥珀讷讷道。
她是真记不起来了。当她发现的时候,这上面已挂上了灯笼。
慕辞美目半眯:“不是你们自己挂的么?”
琥珀摇头:“奴婢全部心思都在伺候主子身上,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慕辞转眸看向寄柔:“你取一只灯笼下来!”
寄柔领命,一跃而上,很快就取了一只红灯笼,递到慕辞跟前。
慕辞打开灯笼,放到鼻间仔细闻嗅。
有沉水香的味道,这上等的沉水香不是每个宫殿都能领到。最要紧的是,灯笼里面为什么要放沉水香?谁会像她这样取下灯笼,打开来仔细查看?
除非说,是有人想用沉水香掩盖其它味道,例如麝香、红花之类的药味……
琥珀看到慕辞的举动,猜测这些灯笼有问题。
她脸色发白,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在这么显眼的灯笼里作文章。
慕辞仔细看了看,发现灯笼下面还有几个细孔。只要风一吹,灯笼一晃,里面如果含有麝香粉,就多多少少都会吹下来一些。
“在何昭媛滑胎前,她有在这棵树下喝过茶么?”慕辞问道。
琥珀脸色发白,怔怔地看着慕辞。
“看来是有的。”慕辞脸色沉了沉。
哪怕是没有站在树下,就只是站在西配殿的庑廊下,风一吹,带来了麝香兼或其它滑胎药的粉末,飘进茶水中,这样日积月累,何昭媛也迟早会滑胎。
也亏得独孤连城看重何昭媛。在何昭媛滑胎后,加强了储秀宫的守卫,否则这些可能放过麝香一类药物的灯笼也早被人毁尸灭迹。
这一来,何昭媛滑胎的真相就永远也不会让人知道了。
“难怪那几日奴婢总觉着这附近的味道有些古怪,当时只道是哪个宫殿传来的药味,却不曾想这些味道就来自这些灯笼。”琥珀恨得银牙直咬:“都怪奴婢太粗心,如果早有所察,主子就不会滑胎,遭此一劫。”
“对方能想到这样的主意害人,防不胜防。想是那人早摸清了何昭媛的生活习惯,才生了这个大胆的计划。这后宫之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亦不可无。”慕辞淡声回道。
何昭媛护不住自己的孩子,也只能怪何昭媛不够细心。
若不然,这一劫是可以避开的。
何昭媛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是错愕的。她知道自己的孩子没的蹊跷,却怎么也没料到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后来问过琥珀,甚至连琥珀也不知那些灯笼是几时挂上去的。
只知是有人神不知鬼不觉挂了灯笼,以那么明目张胆的方式,就在她每天行注目礼之下,她失去了这个孩子。
说不痛心是假的,可是结果已定,她再伤心又有何用?
等平复了情绪,何昭媛才问:“太后娘娘,能查出是什么人在背后陷害臣妾么?”
她想为自己的孩子报仇,前提是得知道是谁在背后害她。
“目前还没查到。”慕辞见天色不早了,起身告辞:“你好好养身子,哀家回了。”
她即便有怀疑对象,在没有实证的前提下,她也不能说出口。
哪怕直觉告诉她,就是慕雪嫉恨何昭媛,才设计了这一切。
经过榕树时,慕辞慢下了脚步。
这棵树经历了很多年的风吹雨打,依然在储秀宫屹立不倒。远远看着,它就是一道不错的风景。
谁又想到,有人会利用这样的一道风景来害人?
这后宫之中害人的法子层出不穷,果真是防不胜防。
“娘娘,这边儿风大,咱们走吧。”丝竹跺了跺脚。
慕辞想起丝竹不是习武的,不似寄柔那般,她也佩戴了胭脂扣,寻常人在寒风里站久一些都觉寒冷。
她眉眼温柔了些,微笑道:“走吧,回永安宫。抽个时间查一查,哪个宫殿领过沉水香。”
“是,娘娘。”丝竹应了,加快脚步,往永发宫而去。
沉水香的去处很快查清楚了,领过沉水香的宫殿有很多,但能领到最上等沉水香的宫殿却很少,有记载在册的只有无忧宫,惜花宫并不在其中。
慕辞收到消息后,似笑非笑地道:“看来是连后路都准备好了。有人是铁了心想把这茬嫁祸给无忧宫,那人和无忧宫结下的梁子可不小。”
所以说,害何昭媛的这个人,连后路都想好了,就是要把赵灵拉下水,这是有多恨赵灵?
“娘娘的意思是并非德妃下的手?”丝竹傻了。
她还以为只要查出是哪个宫殿领到的沉水香,哪个宫殿的主子就是害人真凶,原来是她想得太简单。
“今日哀家才发现灯笼里的沉水香时,就知道这东西不同寻常。真要拿沉水香掩盖药草的味道,完全可以用最普通的香,偏偏凶手用了最高挡的香木,那时哀家就猜到,即便查出点什么,也只是烟雾,迷惑人视线的。”慕辞淡声回道。
这件事她本就没抱太大希望。
她能想到的,对方怎么可能想不到?在害人之前,真凶肯定想好了东窗事发后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