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裹挟着她的衣裙与长发一股脑扑向他,很痒,他偏头让过不停擦刮脖子的柔丝,下一刻她口中的热气便细细喷在耳廓上。
“这里很奇怪,要小心。”
秦晞摸了摸发痒的耳朵,周围风啸尖锐,他也只能凑到她耳边问:“怎么奇怪?”
令狐蓁蓁四下看了一阵:“正常山里的村落不是这样的。”
她从西之荒来南之荒,一路上也遇过不少山中村庄,多数与世隔绝,反正不是这种景象。师父说过,大荒怪事特别多,所以遇到反常之事,更要格外小心。
秦晞未置可否。
是正常的村落自然最好,若不是,那也没关系,太上脉修士百无禁忌,尤其对他来说,遇到什么妖魔鬼怪,都比夜宿山林愉快些。
风势将他们送下去,刚好落在村落大门处,只见人潮往来,好不热闹。门口有一座巨大的白石碑,刻着“臷民庄”三字,字体极古老。
有意思,他只知道臷民国,传闻上古时代存在于大荒的异族。
可自从大荒分了四方,四方又开始有荒帝,这些曾经辉煌的大荒异族们便已零落,绝大多数都已成传说,想不到还有后裔,竟还在这里聚成了村落。
令狐蓁蓁见他毫不犹豫拔脚就要进庄,马上利索开口:“进去也行,但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给钱,我提醒过。”
秦晞问得和善:“那要不令狐姑娘一个人夜宿山林?”
一个人可不行,夜里的大荒野林危机四伏,她又手无寸铁,不管是遇到妖兵还是野妖都极麻烦。
令狐蓁蓁还想再说,冷不丁一阵风吹来,一股极诱人的香气钻入鼻腔,方才吃下肚的几个野果瞬间没了踪影。
什么东西这么香!
她两条腿不受控制地顺着味道走,跟闻到肉味的狼似的,眨眼就进了庄子。
这大荒人,前一刻还不肯进,后一刻跑得比他还快。
秦晞一时琢磨不透她的作风,遂跟在后面走。正晚饭时间,庄子里各色食铺开张得热闹,众多吃食虽简陋粗糙,与中土全然不能相比,然而油烟香气源源不绝,连他也被勾出一丝馋虫。
那边厢令狐蓁蓁已顺着味道精准地找着了源头——一个饼摊,饼里夹了各种馅料,用酥油炸得金黄,香气简直要钻进脑仁儿里。
真好闻。
她停在对面使劲嗅,那老板原本忙着做饼,猛然抬头见着这么个服饰华贵的妖艳美人,不由惊得“哎哟”一声,只从锅子里选了张最大的饼包好,献宝似的:“姑娘饿了?拿去,不要钱。”
令狐蓁蓁却摇头:“我不要。”
她身上没钱,给不得回礼。
买可以,该是姓秦的出钱,他答应了包食宿的。
她还未来得及扭头找人,一只修长的手已托着钱从身后送过来,秦晞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六块。”
买这么多,一定有她的份吧?她不信他一个人能吃完六张饼。
令狐蓁蓁猛然转身,便见他用白纸包了三张饼递过来:“拿着,说了食宿我包。多加两张,是前两日欠你的。”
这不就对了?他若一直如此有来有往,不漫天要价,这趟去西之荒本该轻松很多。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太肚饿,他送饼的模样看着特别顺眼,令狐蓁蓁咬着饼仰头看他,庄内璀璨通明的灯火落在他漆黑眼底,像是有清透的火在烧,那层光极漂亮,她忍不住盯着一直看。
秦晞不明所以地与她对望半晌。
大荒人,言行举止颇多怪异,她这是在看什么?不像是看人的眼神,倒似在看一段风景,看一朵花,看一块石头,好生诡异。
“令狐?”他疑惑地唤她,“有什么事?”
她没事,就是挺喜欢萦绕在他眼底睫毛上那层色泽清透的灯火辉光,说不出的好看,让她想起曾经见过的迷人色彩。
譬如师父买她当关门弟子那日,映在银钱上的璀璨日光;再譬如几个月才能回一趟深山的大伯,踏着夕阳霞光走在山道上,周身那层极柔软极动人的颜色。
都是罕见的颜色。
终于,她看够了,咬着饼开口,酥油香气扑面而来:“吃完饼就走,这里很奇怪,不宜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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