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绵绵,不绝于耳。

赵军营地之中,士兵披着蓑衣,往来行道之间。

主帅的营帐之中,半夜炭火将熄,阴冷的触角缓缓侵入。

啊的一声!

扈辄噩梦中惊醒,忽然感觉一股寒意侵体。

“来人!”

扈辄想要让手下的侍从加炭火,可是喊了许久,却不见帐外有动静。

帐外雨声越急,似乎要掩盖住一切的声音。

正当扈辄想要下地催促时,帐中炭火无薪自燃,散发着淡绿色的火焰,幽暗得像是在地狱中一样。

正当扈辄心惊时,一个声音却唤醒了他心中的恐惧。

“扈辄将军!”

扈辄猛地回头,一旁帅案后坐着一个少年,正在摆弄着桌案之上的装着兵符的空盒子。

“将军还真是谨慎啊,居然将兵符藏得这么严密。”

“赵爽!”

扈辄曾在邯郸与赵爽有过数面之缘,虽说少年人长得很快,可是那个体型,绝对没错。

片片黑羽飘零帐中,绿光无法照耀的阴影中,似乎有人影在涌动。

赵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扈辄看在眼里,却是莫大的惊悚。

“你想要做什么?”

身影疾驰而来,墨鸦的羽刃已经逼近扈辄的脖颈。只要轻轻一划,一个生命就将就此逝去。

“你要杀我,还要问我要做什么?”

“你有证据么?”扈辄的语气中有着一股强硬,“没有证据,擅杀同僚,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说得很好!”

赵爽将盒子轻轻一抛,又接在了手中,脸上浮现一股笑容。

“可问题是,就算你死了,又有谁知道是我做的。毕竟,在世人的眼中,我现在可还是被百越贼人劫持,生死不明。”

“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了!”

扈辄心中惊惧,脸上却强自镇定。

“不,没有拿到兵符前,你是不会杀我的!”

没有兵符,就调不动这万余赵军。这营地里的兵马可不像廉云飞骑,是赵爽的私兵,凭他一令,驰骋南北。

“你以为我当初将兵符留下是为了什么?就算你有赵王赐下的虎符,又能怎么样?”

“你什么意思?”

扈辄睁大了眼睛,只见赵爽拍了拍手。帐门掀起,一阵寒风伴雨,吹了进来。

雨水溅撒在脸上,扈辄霎时间清醒了许多。

帐外,这营中的都尉一个个走了进来,跪倒在地上。

人未卸甲,刀未出鞘,雨水滴落在地上,显然在帐外等待了许久。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跪倒在了帅案之前。

“你们...你!”

扈辄惊讶地看向了赵爽,即使没有兵符,可只要能够得到营地中所有中高层将领的支持,也一样能调动这万余大军。

只是,相比于做到这一切的手段和目的,扈辄更将惊讶的是这件事情本身。

错愕的表情出现在了硬汉的脸上,他看向了赵爽,惊呼一声。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这是在谋逆!”

即使再怎么党同伐异,可扈辄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要造反,背叛赵国。

可是眼前的人,所做的一切,却已经超过了扈辄的想象。

“将军言重了,我可没有想过要当赵王。”

“不是你,那就是庞煖!王上念他是武灵王的老臣,委以重用,授予上将军。可他居然想要谋逆!”

赵爽一笑,似乎乐了,向着帅案之下的一众都尉,问道。

“你们说上将军想要造反么?”

“上将军公忠体国,怎会有造反之心?”

“上将军为我大赵功臣,劳苦功高,乃我军士卒之楷模。”

......

一片赞誉之声,扈辄有着一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回到了赵国的朝堂,见到了郭开弄权时的场景。

满朝附和,无有逆言。群臣低首,党羽连结。

便是在那时,扈辄见识到了什么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震慑于权臣的手段,从此投向了郭开。

可现在,这小小的营帐虽然不如邯郸王殿,这一众都尉也不及那些上卿、大夫显赫,可给予扈辄的震撼,却要远远超过郭开。

因为,这帅案之后的少年,要远远比郭开年轻。

天下之人只知郭开一言逼走了廉颇,可扈辄明白,郭开并不是一个只会向上进谗言的小人。

起码,他的治国之能,扈辄是亲眼见到过的。

“世上总以为君子不如小人。因为君子总守着心中的戒尺,不敢有所违逆。可有的时候,并不是因为君子不知道该怎么做。”

“只是因为有所为有所不为。”

帐中油绿色的火光越发狰狞,便在一声急促的爆裂声中,火光消失殆尽。

扈辄能够感受到的,只有脖子边散发着寒意的利刃,还有赵爽那若有深意的声音。

“可一旦君子放下了心中的戒尺。比弄权,小人也配!”

赵爽一笑,站了起来,缓缓离开了这座营帐。

扈辄可以感受到,一直在自己颈边的利刃已经远去。

帐外大雨连绵,风雨再度吹来,所有的身影退了出去。

帐中格外的冷,扈辄一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既没有坐直,也没有躺下,整个身子仿佛是雕像一般。

久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枕头下摸出了那枚赵王赐予的虎符。

雪亮的眼眸盯着它,却只有一声苦笑。

营寨之门悄然打开,墨鸦打着伞,跟在了赵爽的身后。

“他会听话么?”


状态提示:第69章 权臣--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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