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那蠢货荣嫣还真就小家子气外露,巴巴抬着下巴,将满是希望的视线对来,孙氏更是气得肝疼。
她吃用方面虽富足,可多年深居简出,久未添置首饰。不多的那点好东西还得供着孙家,两只大金镯子莫名其妙亏了去,已让她浑身难受。
荣安收拾不了,她还会便宜了这又一庶孙女不成?
“够了!”
孙氏一吼,茶碗一推,茶水一溅,荣嫣一抖。
“荣嫣不用赴宴,用不上太好的金器。有银的戴已经很好了。荣安你先别管荣嫣,赶紧把自己事弄好了。荣嫣!你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教你二姐姐。”
费嬷嬷上来将荣嫣一拉一掐,荣嫣嘶了一声,缩了好几下。
荣安一哼,心道这是把自己的怨怒转移到荣嫣身上了。而她拽着荣嫣的手倒更是感应到了微微的颤动,哟,这小妹妹,看来很不爽呢!
有点意思。
荣嫣将眼泪憋回去,示范着教荣安先磕了一个头。
“磕头的时候心一定要诚,面容一定要正,声音要清亮,先口齿清晰道一声‘给老祖宗磕头了’,之后双膝先后弯曲,手扶地,头触地……”
孙氏抬手,示意荣安:“看到你妹妹做的了。试试看。”
荣安点头。
“给……”
“声音响些。”费嬷嬷道。
“给祖母……”
“不够清楚。”
“给祖母磕头。”荣安膝头刚屈下去,费嬷嬷的声音又在后边响了起来,“姑娘这腿迈得……”费嬷嬷手指荣安裙。
“太前还是太后了?”荣安回眸一嗤笑。
“迈得不漂亮!”
“敢问嬷嬷,怎样才算是迈得漂亮?”荣安不由好笑。这老婆子,眼睛有穿透功能不成?还能看见她裙下的腿是否漂亮?
荣安前世一步步,走到了最高的位置。
行礼磕头早就是深入骨髓的基本功了。
廖文慈当年为了她不被太子皇后嫌弃,在她身上可是花了大心血的。她的礼,到位又漂亮,还被太后赞过。
眼下这帮人睁眼说瞎话地挑刺,倒真是有意思。
她陪着这些人玩了一会儿,此刻决定,不玩了。
荣安收腿,直起了身子。
“怎么,姑娘是不情愿吗?”
“倒也不是。只是想起来一件事。”
荣安走前了两步:“午饭前说的很清楚,是祖母教我礼数,像教长姐那般手把手教我,我听了这句才留下学的。可祖母呢?骗我在先,又出尔反尔让四妹来教在后,这是想要打我这个姐姐的脸吗?算了,我不学了。我去找爹练武算了。”
“等等。”
孙氏脸又垮下了几分。
“你想要祖母怎么个教法?”
“您既要教跪,便先跪给我看。把动作做给我,分解给我,讲解给我,这样教才对吧?”荣安敛了笑:“您便直说,教,还是不教?不教,我便走了。”
孙氏三人面面相觑,却不曾立马回绝。
荣安确实是在为难孙氏,却也是在试探。显然这老太太是在“忍辱负重”才一次又一次退步!她想,她大概知道她们的盘算了。
“荣嫣,你先下去吧。带上门。”
孙氏一错牙。
“荣安,祖母亲来自教你!”
孙氏起身,面向堂上,姿容优雅做示范跪地磕了一头。
荣安抱胸,勾唇笑起。
“太快了。祖母慢些。”
“祖母,您先跪的是左脚还是右脚,没看清。”
“祖母,手扶下去是打开多少距间隔?您再做一遍。”
“祖母,您不给我瞧瞧您裙下的腿漂不漂亮吗?”
“……”
荣安学得很带劲儿,她吃得饱,有力气。可这老太太才磕了三个头,就开始大喘气了。
“你做一次我看看!”孙氏言。
荣安深吸一气,上前站定,面向堂上,随后中气十足,声音嘹亮到:“孙女给祖父磕头了!”
祖父?哪来的祖父?孙氏与费嬷嬷莫名后背一凉。
“你这孩子怎么胡说八道的!”
“这堂上两个座,右边是祖母的,左边自然是祖父的。与其对着空座跪,不如当做祖父还坐那儿。”
说罢,荣安再不管下意识凑做一团的孙氏两人,重重一个头对着堂上左边座位磕了下去。
“祖父,荣安回来了!祖父您还记得我吗?对,孙女就是葛家女儿所出。祖父,我与娘,终于回来了!祖父,孙女有好多话想与您说……”
荣安又一次的,煞有其事一个头磕了下去。
“二小姐,你别装神弄鬼的,赶紧起来!”屋里大门关着,阳光透不进来,这会儿直叫人觉得阴气阵阵,后背发凉。
“祖父,爹和娘常常跟我提到您。这个府里,您是我最敬重之人!可惜,您为国捐躯,为虞家挣下了军功,挣下了家业,保得虞家上下衣食无忧,可家里总有人不知足,还不那么尊重您,没把您放在眼里,没把您的话放在心上,为了她们自己的利益,不惜忤逆您的意思……是,我娘常常说您的好。……是,确实有些遗憾。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有私心的。我娘她不怪你……”
荣安一脸认真郑重,带笑定定看着前方,莫名其妙自言自语着……重点是,她说几句顿一下,听着倒似是在对话。
孙氏看看她,又看看上座,觉得越来越冷。确实,曾几何时,老爷他,就坐在了那个位置。她有一时的恍惚,差点也以为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