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落日余晖被山野吞没之际,持续了一天的战斗也暂时告一段落。
把部队分散在偌大的金霞城中显然是兵法上的大忌,因此宁婉君下令鸣金收兵,稳步有序的退回到西门一侧,依托高耸的城墙建立哨点与防线。
尽管将粮仓从敌人手中夺回,但几个时辰的时间根本不够搬空库房,为了避免敌人就地获取补给,公主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撤退之前,她命人点燃粮仓,将来不及运走的稻谷付之一炬。
当然这一天也并非毫无战果。
金霞城至今仍有西南两道城墙掌控在公主手中,手握这两处通道,军队就拥有了主动权,从而避免陷入到艰巨的攻城战中。
另外“保卫武器库”亦大大增强了这支部队的实力,在出发之前,他们部分人连一杆制式长枪都没有,所使用的家伙全是自己随身携带来的,凭公主的一己之力显然也不可能筹备出三千套装备。但现在,这些人已是甲胄在身、腰挂弯刀、手持铁矛了,军官甚至还能分到一把趁手的轻弩。
不过最大的成果当属金霞城的居民。
在预备队和枢密府的协同引导下,城内陆陆续续疏散出近十万人,西城郊外数里地的范围内,已然成了一个巨大的营区。当夏凡登上城墙向西边方向张望时,着实吓了一跳——都待在城里时还不觉得有多明显,但全部拉出来就显得声势惊人了,一块块营区中满是黑压压的人头,而灰绿色的帐子更是一直排到视野尽头。
“如果不是武器库里刚好有这些储备,他们还真不一定能安置得下这么多人。”宁婉君颇有些感慨,“我在边境时带过的军队,最多也只到过两万人而已。”
“光有物资可不行。”夏凡笑道,“最重要的是因为有你。”
身份上是广平公主,拥有他人所不及的号召力;经历上又担任过一军将领,本身就懂得运筹之道,部下也善于安营扎寨,可以说是处置此事的最佳人选。若是换一个人来,哪怕是当地的官府太守,都不一定能做到像她这样井井有条。
“咳……”公主意外的卡顿了一下,“你夸人都这么直白的么?”
“实话实说罢了。怎么,你觉得不妥吗?”
“这……倒也不是不行……”
“殿下,微臣有罪!”这时,贺归才凑上来单膝跪地道,“还请殿下责罚!”
宁婉君立刻恢复到了平常的神色,“起来说话,军中议事无需摆这一套。是北边来消息了?”
“正是!”贺归才站起身回道,“北方探马回报,至今仍未看到申州军的踪影!”
“就算没有烽火,哨塔也应该看到金霞城内升起的滚滚黑烟了。”宁婉君沉吟片刻,“哪怕申州驻军军纪松弛,无法快速集结起大军,至少也应该派出一支先头部队打探情况。想让他们现在毫无动静,单靠东升国可做不到这一点。”
“微臣同意。这场袭击只怕是里应外合、谋划已久,目的在于夺城而非劫掠。可微臣却没能看到这点,差点让殿下做出错误决断,作为军中参谋,微臣愿担罪责!”
“行了,你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最后做决策的还是我。”宁婉君不以为然道,“实际情况也有可能我方好不容易击退海寇后,却被申州军堵在城中进退两难。那样你还会觉得自己有罪么?”
“……”贺归才不语。
“世人喜欢按成败论英雄,一军之将却不能如此,否则谁还敢在军事会议上畅所欲言?就算真的有罪,那也是未能做出正确判断的本人而已。”
“殿下……言重了!”贺归才躬身行了一礼,“不过如今粮仓被焚,运出之数仅够撤离百姓两三天之用,如果不早做安排,口粮一断,后果将不堪设想。”
“办法我倒是想了,就是不知道最终能筹到多少粮食。”
“公主殿下,”秋月忽然跑上城墙,“高山县那边的运粮队过来了!”
“这么快?”宁婉君面露喜色,“走,带我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城南门口,只见一队马车正停靠在路旁,士兵来来回回搬运着粮食,还有人在边上点数。
而在人群中,夏凡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周大福?”
“夏大人!”周大福也注意到了夏凡的到来,连忙拍了拍身上的泥尘,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他面前,躬身行了一大礼,“听说您要粮食,我爹让我赶紧找车给您送过来,这里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许多,都是乡亲们凑出来的。”
“我要粮食?”
“不好意思,我让人带去消息时,顺带借用了下你的名号。”公主狡黠的朝他眨眨眼,悄声说道,“我觉得在高山县,你的名字比我的更有用。”
周大福看了看旁边的公主,又看向夏凡,“呃……大人,您不要吗?”
“不,我需要。”夏凡立刻正色道,“感谢你为金霞城所做的一切。”
“嗨,大人哪里的话,应该是我们感谢您才对!”周大福连连摆手,“若不是您当时的资助,我家那几亩田肯定是保不住了。何况您还扳倒了胡县长,把大家从他的田里解放出来,大伙都记着这份恩情呢!现在您要筹粮,价格还比平时高上一成,我们哪有不响应的道理。用我爹的话说,就算没这份差价,那也得报答您的救命之恩啊!”
当马车徐徐远去,公主轻呼口气,“果然,你说得没错。”
“什么?”夏凡看向她。
“新的形象可以为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