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宁怎么样了?”趁着席大夫这会儿坐着喝茶休息的空档,阮明姿问席大夫。
席大夫哼了哼,“昨儿夜里醒了一次,后头大概受不住伤口疼,又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臭小子,真会麻烦人!老子快烦死他了!”
他骂骂咧咧的。
阮明姿却已经知道了席大夫就是个嘴上不饶人,实际心很好的,她也没把席大夫的抱怨放在心上。
不多时,耀哥儿那退热药便熬好了,阮明姿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了,又给昏迷中的耀哥儿擦了擦嘴边的药渍。
席大夫忍不住啧一声,扭过头去看面无表情的阿礁,揶揄道:“看到这耐心没?这以后要是嫁人了当了人媳妇,肯定是个好媳妇。”
阿礁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
席大夫便住了嘴,没敢再跟阿礁逗笑。
阮明姿倒是也听见了,她也没理会席大夫。
然而席大夫似乎又有点闲不住,又跟阮明姿道:“方才我可听到了,你说要给那位唐师爷医药费住宿费啥的……怎么着,我这大夫的出诊金你是不是忘了?”
阮明姿有些无奈的叹气:“没忘!回头一起算!”
“这还差不多。”席大夫满意的转过头来,还哼了小曲。
唐师爷因着有事先去忙了,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们几个跟两个府里拨过来的丫鬟。
徐大夫在那如痴如醉的钻研着席大夫开的药方;席大夫又溜溜哒哒的去屏风后头照顾绮宁了;阿礁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着,一言不发着。
耀哥儿满脸蹭伤,安安静静的躺在软塌上。
阮明姿只要再一想席大夫先前说的,担惊受怕忧思过甚,她就忍不住想,左夫人这些日子来庐阳道定然是发生了什么。
不然,耀哥儿不可能这样。
到底是曾经悉心教过妹妹的人,阮明姿也认为左夫人是一位很值得敬重的女性。想到这样一位独立自强的女性可能遭遇了什么事,阮明姿就不由得替左夫人有些担心。
半晌,软塌上的小人儿动了动,似是要醒来。
阮明姿原本在端着茶杯喝水,见状忙把茶杯放到一旁的小几上,低声唤着耀哥儿的名字:“……耀哥儿?”
耀哥儿眼睫毛颤了颤,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席大夫的退热药极为有效,耀哥儿这会儿脸上的红晕已经散去了些,但这会儿他还有些迷蒙,眨了眨眼,似是不太明白自己此时此刻身在何处。
阮明姿又唤了一声,“耀哥儿?”
耀哥儿这才慢慢把视线投到阮明姿脸上,他愣了愣,眼神慢慢清明,似是想起了什么。
八岁的小人儿脸色一变,猛的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向阮明姿:“姐姐?!”
他挣扎着要坐起来。
阮明姿帮着扶了一把,耀哥儿扑进阮明姿的怀里,哭了起来:“姐姐……我娘……我弟弟……”
阮明姿心下一沉,她轻轻的抚着耀哥儿的背:“慢慢说,别急。”
耀哥儿一个孩子独自一人撑了太久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了许久,半天才稍稍和缓了下情绪,抽抽噎噎的把事情给阮明姿说了一通。
左范教的极好,他这会儿哪怕情绪崩溃,叙事也有条不紊,把事情说的清清楚楚的。
阮明姿这才知道,原先左夫人说的那个远房的姑妈想要过继耀哥儿的弟弟辉哥儿,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
左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以及她毕生的积蓄来投奔这个远房姑妈。虽说到了以后发现远房姑妈说的适合他们过来一道居住的大院子,不过是个低矮的破旧院子,左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勤勤恳恳的花了两日帮着远房姑妈收拾出了两间屋子。
只是远房姑妈要求赶紧过继辉哥儿时,左夫人又有些犹豫。
她倒不是嫌贫爱富,而是经过几日的相处,觉得这个远房姑妈,并不像她在信中把自己描述的那样美好,反而人品有些问题,她还想多观察几日。
然而不曾想,大概是那个远房姑妈看出了她的犹豫,竟然彻底撕破了脸,拿着两个孩子的安危威胁她,绑着她上了花轿,竟然强逼着把左夫人给嫁了出去。
至于年仅四岁的辉哥儿,被远房姑妈诱骗着说是要带他出去玩,将他带了出去,下落不明。
而八岁的耀哥儿,逃跑几次未果,被那远房姑妈把棉衣都脱了去,关在柴房里,每天只给一点水跟窝窝头,仅仅饿不死罢了。
也就是耀哥儿机灵,把自己藏在柴房那些柴火堆里,用柴火将自己埋了起来。那远房姑妈第二日早上来送饭时,见柴房里人不见了,还以为是偷跑出去了,赶紧出去找,那柴门自然就不会再锁上。
耀哥儿便趁机溜了出来,脸上的划伤也是被那些柴火树枝给弄的。
他跑了许久,偏生今儿风雪大,若非路上遇到个好心人,给他指了方向,他怕是在冻死以前都找不到衙门。
可是耀哥儿如何都没有想到,他期盼着可以救出他娘跟弟弟的衙差叔叔,出来后竟是先呵斥了他。说他大冬日不在家窝着跑出来胡闹,他很认真的对那个衙差叔叔说了他娘跟弟弟被人绑走了,衙差叔叔却粗暴的抢走了他的鼓锤,说衙门不管,还把他推倒了,让他滚。
若非遇到阮家的姐姐,怕是他这会儿已经冻死了吧。
耀哥儿垂下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
他挣扎着跪到了软塌上,“姐姐,谢谢你救了我……求你带我去衙门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