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有些历史年岁了。
大概是久缺修缮,这条街破砖败瓦的,看着四下颇有些凄风楚雨的感觉。
不过也不是没人,这条街最中心的位置,竟然是一家棺材铺,铺前头摆着香火纸马兜售,看着阴森的很。
棺材铺里摆着个藤编的躺椅,躺椅上躺着个干瘦的老头,老头腿上还卧着一只橘色的大肥猫。
若非四下里摆着刷了不少桐油木的棺材,这定然是一副极为惬意的田园图。
阮明姿跟绮宁脚步声不算重,但四下里有些寂静,那老头睁开了眼,从藤椅上坐了起来,有些诧异的看向在棺材铺前驻足的阮明姿跟绮宁:“买棺材呢?”
棺材可不是什么好意头,绮宁连连摆手:“就随便看看,看看。”
阮明姿软声道:“老伯,是这样,想跟您打听点事。”她掏出一把铜板,放在铺子门口的木柜子上,笑容淳朴。
那干瘦的老头看了木柜子上的那一把铜钱一眼,又打量了阮明姿跟绮宁一会儿,像是来了兴致,往后一靠,舒服的躺在藤椅上,乐呵呵道:“行啊,我这好久没来活人了,你们有啥事,问呗。”
绮宁听着老头强调了一句“好久没来活人”,心下颇生出了些异样之感。
咋着,好久没来活人,难道一直来的是死人吗……
这话不能细思,一细想就瘆得慌。
绮宁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那老头脸上笑意越深了。
倒是阮明姿,好似没受什么影响,笑容又柔又软:“老伯,这条街怎么这么破败啊?”
那老头鼻子里带了几分笑音:“两位不是京城本地人吧?”
阮明姿一听这话就知道,看来这地方属于本地人都心知肚明的那种。
她笑容愈深:“是啊,打外地来的。我们姐妹俩孤苦伶仃的,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这会儿正在到处看呢。就是见这条街挺宽长的,怎么看着这么破败啊?”
“啧。”那老头没什么恶意的啧了一声,却是摇了摇头,“小姑娘果然是外地人,不懂这些。这条街先前也不是这样的。这条街后头啊……”老头遥遥指了个方向,“那地方是前头祥王府的地儿,当年也是繁花盛锦的地方。这条储凤街,因着离祥王府不远,近水楼台的,也是个繁华地儿,经常有文人墨客来这的楼上,吟一些酸诗什么的。”
绮宁听得入神。
阮明姿先前跟着席天地去琼崖的时候,路上闲着无聊,倒也听了一耳朵的京城逸事,其中倒也有那么一两桩关于祥王的事。
若说当今的太后,是先帝最为宠爱的继后。那这祥王,便是先帝从前最为宠爱的皇子。
当年祥王年纪刚刚弱冠,先帝便让祥王出宫建府,整整一大片极为繁华富饶的园林,都划到了祥王的名下;又赐了“祥”为其封号,可见其盛宠。
然而天家盛宠,并不是一件好事。
元后膝下无子,去世后,先帝续娶白氏嫡女为继后,继后入宫三年,甚得圣上宠幸,却依旧没有嫡子。当时朝中重臣,都纷纷上书乞求先帝早早立下东宫。
大兴朝的规矩,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若长子不贤,也可考虑余下的皇子。
就因为中宫无子,长子贤能并不比其他皇子多多少,天家这些皇子们人心浮动,都动起了夺嫡的心思。
而,在先帝最为宠爱的祥王府上搜出龙袍,拉开了这场夺嫡大戏的开场序幕。
当年情景,眼下再惨烈的形容也描绘不出其中一二,阮明姿只听说,祥王府当年从门缝里渗出来的血,外头的百姓害怕,拿水冲了三天,才堪堪冲洗干净。
这老头一说祥王府,阮明姿便明白了。
不过她面色不变,依旧言笑晏晏的,问那老头:“……所以这块儿落败,是祥王出事后吗?”
那老头见阮明姿提起祥王态度依旧不变,多看了阮明姿一眼,这才笑了一下,有些感慨道:“那不然呢?……当年出事后,也牵连了不少人。附近不少人家都有相干的人被拉去了菜市场。我犹记得,那些日子,我这棺材铺的生意,可是好得不得了!……那年死的人太多了,慢慢的,就什么人愿意在这附近住了。”
老头像是陷在了追忆中,脸上浮现出颇为感慨的神色来。
他摇了摇头,只道:“老头儿倒是也能理解,这地方血腥味重,有时候一起风,我老觉得风里头吹来了血腥味。我一个开棺材铺的尚且如此,更别说旁人了。这人都走了,街自然也就死了……你们两个小娃娃想来这儿定居,倒也是胆子大。老头儿劝你们一句,这地方地界确实便宜,但也着实有些阴,不适合你们这些小姑娘家家的来这住。”
阮明姿经历了一遭死后重生,倒是对鬼神一说有了些新的认识。但她依旧不相信世上会有能让凡人看到的鬼。
不然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那些冤死的鬼,岂不是早就把他们的仇给报了?
还需要等到那个“善恶到头”吗?
这些话自然是不好对人家棺材铺老头说的。
阮明姿只是笑了笑,道:“我看老伯您身体倒是健壮的很。可见在这住,应该对身体也没什么影响。”
精瘦的老头笑着直摇头:“我一个开棺材铺的,那些鬼都要从我这送走的,能对我有什么影响呢?倒是你们,听老头儿一句劝,还是算了吧。”
阮明姿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像是个性子软和的。但只要稍稍了解她的人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