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伯先生看着她,若有所思道:“你可知,从见你的第一面起,我便仿佛觉得你似曾相识……”
陈白起闻言,背脊一僵。
“似曾相识”这四个字,不会是他猜出什么了?
相伯先生却没有看她了,他的视线投入她身后的空气中,轻言道:“原来,便是这份从容、冷静是如此地像一个人啊。”
陈白起莫名有一种“腹背受敌”的感受,她并没有问他口中的那“一个人”是谁,她更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她话锋一转,问道:“敌人众多,先生可有法子脱身?”
相伯先生唇色青白,似不胜这寒风侵袭,但他澹然一笑,却无华自亮:“你瞧,主公还没出手呢。”
陈白起一听这话,便望向负手昂立的赢溭。
他便这样直挺挺地暴露在敌人的视野中,就像一个覆满金光铠甲的战神一样,无惧无畏,刚勇无敌。
赢溭的武功高强陈白起是知道的,但具体有多高她却是不知道的,如今听相伯先生说话的口气,好像光凭他一人之力便有反转全局的能力?
想来也是,既是故意将敌人引出,自不可能干出这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亏事。
“你们为何要特意在此引来刺客?”陈白起问道。
相伯先生被陈白起拉在柱后,脚蹲得有些麻,他挪了挪位置,偏头道:“何以见得?”
陈白起看着相伯先生的面容,便抿唇不说话了。
相伯先生却又笑了一下。
“你是一个聪颖的姑子,该明白有些事情可以问,有些事情则少知为妙。”
陈白起吸口气后,道:“我只想知道,此事平息之后,你们可会放我走?”
相伯先生怔了一下。
并不是在考虑会不会放她走这个问题,而是没想到,她这种时候在意的竟是这个问题。
“这……”
身体一寒,忽然陈白起本能地感觉有危险靠近,她瞳仁一紧,率先将相伯先生的身躯一把推开,而自己因为冲力而仰身摔在了赢溭的脚边附近。
咣~一支箭牢牢钉入亭柱上,箭尾因力道过猛还奋力地晃动着。
她一阵眼花目眩之际,这时,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娇小的身躯直接提擒而起,陈白起一抬眸,却是赢溭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提在身前。
不用看,陈白起都能知道,这一下她挡在刺客们都拼死要杀的对象面前,要背对多少的危险,身后的刀剑、暗器,弓箭,遍地的危险,陈白起伸手狠狠地抓住赢溭一只手。
她知道凭目前的她是挣脱不了他,她也猜不透他的意图,若他真要让她替他挡箭挡暗器,她也只能自认倒霉,只是……她盯着赢溭的双眸,问道:“你会看着我死在你面前吗?”
赢溭面无表情,对于她的问话完全无动于衷。
陈白起目不转睛,执意与他对视。
她就不信,凭他堂堂秦国公子的自尊心,真的可以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一个无辜柔弱姑子替他挡刀箭而亡。
这时,身后一人突破重围,一声嘶喊冲了过来,陈白起面色一冷,她扭头瞥了后方一眼,皱起了眉,心中极快地思索着脱身之计。
而这时,那日霞薄稀的墨蓝近黑的天空,毫无预警地飘起了雪。
鹅毛般的雪花像是坠入人间的白色精灵,映着黯淡的阳光,干净晶莹剔透地飘落,落在了两人的身上,发上,衣上,眉眼上。
“你赢了。”
赢溭看着天上飘落的雪,眸色一沉,将陈白起扯入身后,嘴角微乎其微地扬起一丝比雪更冷的弧度:“奖励……便是你的命。”
他将人推开,便身似蛟龙腾云一剑冲入其中。
数九寒天,冰封雪地,他出手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降温了,山冷地在颤抖,河冻地僵硬了,空气似乎也要凝固起来。
那强大的力量一下便紧攥住了所有人的心。
虹藏不见,天气上腾,闭塞而成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