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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她并不知道,恐怕连孟尝君自己的内心也是复杂难辨吧。
陈白起看向门边,问道:“主公打算如何进去?”
孟尝君转开了眼,勾起嘴角:“我如何出来,便如何进去。”
陈白起闻言笑了一下,朝他行礼:“那焕仙这便先回去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孟尝君颔首:“那你自己多小心些,最迟半月我们便不必如此避讳……”他的话还没讲完便忽然停下,只因他听见有一队人正朝他这方走来。
他眸变一瞬,便朝陈白起使了一个眼神,陈白起懂起,立即退身躲于廊柱后,再借着夜里树荫跟墙角夹缝的掩护,观察着这边。
她也奇怪,如此晚了,会是谁在等孟尝君?
那队人走近之后,姜斐那张略显文气而矜持的面容露了出来,他身后随了一队宫卫仗灯,他一停,他等便躬身退后而立,呈半圆迎光而射。
姜斐抬眸,朝着孟尝君这厢行了一礼。
“不知孟尝君如此晚了,何以在此处久久逗留,不回住所?”
孟尝君眯了眯眼,忽炙的光亮令他略微不适,但他却并无斥责,略微适应后,他方打量了姜斐一眼,似笑非笑道:“本公不过随意在此处逛逛,倒是公子斐既觉夜深了,又何故来到此处?”
孟尝君的反问并没有令姜斐感到讶异,他起身,十分贵族式地笑了一下。
他眉眼平和,如同谦谦君子一般,他道:“其实是斐心急了,明知夜里前往是叨扰,却仍旧任性为之,还请孟尝君见谅,其实斐是为了一件事而来。”
孟尝君早知公子斐这人看起来平易近人,但实则却有一副相反的铁硬心肠,所以他并不会被他的假相所欺瞒。
他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何事?”
姜斐双目真诚,面含微笑道:“还请孟尝君能割舍一位爱将。”
孟尝君闻言扬唇,上佻的眼尾像蝎尾勾,惹上几分不知明觉厉的阴郁:“爱将啊,本公身边倒是不缺,却不知公子斐欲要何人?”
姜斐倒是不惧孟尝君的不悦,他轻叹一声:“只怕孟尝君这是明知故问了。”
“哦……”孟尝君嘴角笑意加深,但眸光却愈发黯黑,似恍然地点头道:“你所讲……可是陈焕仙?”
姜斐向孟尝君下揖:“然也,还请孟尝君能割爱,斐定以厚礼而谢之。”
孟尝君一时沉默无语。
而姜斐则抬眸,盯着他。
他想,倘若孟尝君够聪明的话便会应肯,毕竟他如今自身都难保,又何苦拖着一位拥有奇才的下属一块儿陷在这泥潭中,如此既得罪了他,也是保不住陈焕仙的。
孟尝君寻思一会儿,张嘴……姜斐面含“成竹在胸”的笑,正待孟尝君应下,却听他一口拒绝道:“不行!”
姜斐表情一僵,紧接着,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孟尝君,语气沉了下去:“你可想清楚了?”
这下连尊称都省略了,可见姜斐对孟尝君不识时务的态度十分不满。
孟尝君抱臂,嘴角扬起的笑略有几分放荡不羁的fēng_liú,他眼尾有意朝身后的一处位置流转一下,然后道:“陈焕仙,她便如同我的半身,离了她,公子斐难不成想让本公只拖着半个身子游走世间?”
姜斐一听这话,着实呆了一下。
而躲得无人察觉的陈白起也怔愣住了。
半身?
这真是多么重要又夸张的形容啊。
姜斐却是不信,毕竟他自觉还算了解他这个人,一个重利重权者,何愁身边无人,又岂非将一介门客谋士看得堪比自身这般严重。
“看来孟尝君是如何都不愿放手了?”姜斐阴了阴眼,语气轻飘飘地。
“呵。”
姜斐挑眉,点了点头,如同重重拿起却轻轻放下般:“是斐太着急了,那斐……过几日再来吧。”
他一转身,众侍便拥着他而一同离去,他们带来的光亮也随之撤离,只余一片黯淡的银月光。
等孟尝君身边无人,陈白起方走了出来。
“主公,方才你……”
不等陈白起讲完,孟尝君便问:“你可感动了?”
陈白起看着他,而他亦眸含笑意,有几分调侃几分玩味地瞧着她。
她想了想,便点头。
孟尝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凑近她的脸道:“这便对了,本公便是想要让你更加死心踏地跟着本公,要知道想抢走你的人着实太多,倘若本公再不将你看紧些,你岂不是便被这些虎视眈眈的人给撬走了?”
陈白起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在他“你有话便讲”的鼓励眼神中,动了动嘴:“焕仙哪是那么容易变节之人……”
孟尝君听了她的话倒是心花怒放,他放缓语气,语调柔和如同这天上的月亮:“一人守太辛苦了,本公便与你一道守着。”
这下陈白起只觉她的满腔话语都消失掉了,她看着他,有那么几分难以适应。
他干嘛忽然对她如此好?
孟尝君似看懂了陈白起眼中的意思,他道:“本公与别人是不同的,他们可以向许多人敞开心扉,亦可有许多推心置腹之人,可本公如今却是无父无姆,无兄弟姊妹,身边连可信之人都极少,如今你看到了本公最难堪、亦是最隐匿的一面,按本公一向担这样的人必是要斩草除根的,可奈何本公舍不得杀你,便只能将你牢牢地锁在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