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十分亲近她,今日得知她不用上朝陪他用膳,一早上都欢快地像送喜的麻雀,叽叽喳喳地跟她讲个不停。
用过早膳后,拖得实在快迟到了,他方依依不舍地准备去学府。
陈白起在开学前,替陈牧特意做了一个双肩背包,内含量颇大,足以放下陈牧上学所需备之物。
替他,陈白起弯下腰,双手按在他肩膀上,双目对视,笑眸弯弯道:“今日兄长在家中,午后我给你送饭,今日牧儿想吃什么兄长都可以给你做。”
“真的吗?”
陈牧惊喜地睁大眼,与“陈焕仙”相似的杏眼有着女孩子的秀气与纯净。
陈白起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点头:“当然。”
“那、那牧儿想吃兄长做的炭烤小鱼,呃,对,还有糯糯的小米粥,还有、还有薯粑粑……”他兴奋地一口气念完后,忽然意识到做饭的好像是自家兄弟,他一下要这么多样岂不是会累坏兄长,于是他赶紧改口:“兄长,牧儿不要……”
可不等牧儿反口,陈白起便先一步应承道:“嗯,好,兄长记住了。那牧儿在学府可要认真听讲,晚上回来后兄长可是要考查你今日的功课的。”
陈牧亮晶晶地盯着陈白起,面上浮起红晕,笑得十分高兴:“嗯,牧儿一定听兄长的话。”说完,他还用力地点了点头,以示认真。
陈白起顿时笑着揉了揉他头上柔软的头发。
“还是要劳逸结合,莫累着自已。”
出门时,陈牧朝着陈白起使劲地摇了摇手。
“兄长,牧儿出门了。”
“路上慢点。”
“好,牧儿走了,牧儿放学定会按时回家,兄长等我!”
响亮的应答声飘然远去,但仿佛依旧留下一串欢快的痕迹。
陈白起将手放了下来,望着远去的小黑点笑了。
——
午后魏腌才回来,据说他特意去了一趟蔺府,这次他没带陈白起,蔺渠成的玉山雕又被送了回来,于是心情甚好地留了他吃饭,魏腌想着不吃白不吃,便也没跟他不客气,直接吃饱喝足了才回来。
“俺去了你说过的那个地方,人还在,他包了个大院子,平日里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也甚少出门。”
陈白起的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她道:“嗯,我知道了。”
她垂落睫毛,静谧白皙的面颊透着平静,她回想起昨夜的事情。
“白起,你是拿什么将相伯荀惑的命给留下来的?”
喝醉了的后卿连师兄都不喊了,直接叫他的名字。
陈白起醒了醒神,她看向他,他眸半一半清醒一半迷醉,那揉杂的碎光琉璃像有魔力一般直捣人心。
那一刻,陈白起心底升起一个荒谬却又不意外的想法。
“你知道他并不是病了,而是中了……”
“我该不知道吗?”后卿弯唇,姣好如天使般无害的面容透着诡秘的颜色。
陈白起揉了揉脑袋,思绪也不如平日那般清晰,她脱口而出道:“那巫族的事情,你也知道?”
或许是喝了酒,她平时的迂回与谨慎都缺了个口,说话那都是打直球的。
后卿面上的笑意渐淡,他抚着她的柔软的面颊:“嗯,别再管他的事了,否则我怕你最后也会陷进去了……”
“不可能。”
陈白起颦眉,挥开了他的手。
后卿眸底一戾,身后便将她拽入怀中,双臂一用力便将她抱紧。
“你明明说过的,你是我的,你不会去别人身边的。”
陈白起一愣,连推开他都忘了,她颇感头痛地呢喃道:“那只是一场梦境世界啊,这才是现实。”
梦?
后卿神色一怔。
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
她一心一意护着相伯便是现实,她对他的好、对他的不离不弃、宁死不悔只是一场虚假的梦境?
霎那间,内心的五味杂陈一下袭上心头,包含委屈、嫉妒、愤恨与尖锐的痛意。
对于陈白起他本就患得患失,如今得她亲口承认,在她心目中他只不过是她梦境中的一抹幻影,风过便无留痕的存在,他自是气得理智全失。
后卿发狠地抓住她的双臂,双目逼近她,近几狞戾道:“你想救他,呵,有办法啊,便让你最尊敬的沛南山长去救他啊,婆娑应当没有直接告诉你吧,只要寿人百里沛南愿意牺牲自己,以命换命,那么相伯荀惑便可以彻底摆脱清光的诅咒。”
后卿冷冷发泄完了,一甩她,便从潇潇楼中离开了,随之离开的还有他的一众暗卫。
陈白起闻言,一阵凉风吹过,她浑身一寒,怔忡了许久。
她混沌的脑袋像被人凿了一个洞,强硬地灌入了冰水,激得她清醒了许多。
她没想到,她苦苦寻求的解咒方法竟是这样一个无解的结果。
——
“嘿,焕仙,你在想啥呢?”魏腌粗嗓子喊她。
刚才他喊了她几声她都没反应,也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
陈白起眼皮一动,抬眼看向他。
“没想什么。”
魏腌狐疑道:“可你瞧着不像没想啥的样子啊,一脸沉重……”
陈白起弯起薄粉的嘴角,眼底却没有多少笑意。
“其实我在想,谁的命不是命啊,凭什么非得牺牲一个来换另一个呢?”
“哈?你在说啥?”魏腌没听懂。
陈白起凝眸望天,声冷冷掷地:“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