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一路策马奔至山妍长坡才勒马停了下来,高处临下,眼见山路蜿蜒追兵已都被甩掉,他们才暗松了一口气。
而这时吴溪与澹季才有空闲发现,与巨在一起的人并不是昨日的那个蒙面小姑子,而是一名少年。
一个好看得过份的少年!
澹季惊道:“你是……”
“在下陈焕仙。”陈白起拱手,朝他辗然一笑。
而那两人顿时都呆了一下。
然后等脑海将这个名字完全消化掉后,都出现不同程度的吃惊。
“陈、陈焕仙……你难不成是那个齐国大谏?!”澹季声量一下拔高。
吴溪慢了一步出声,便默然地盯着陈白起回应。
陈白起点头道:“正是。”
“你不是……”他古怪又欲言又止地打量她。
听她承认了,吴溪与澹季倒没有怀疑她在说谎冒认,虽然两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陈焕仙”是何模样,但却都或多或少听过她的事。
什么玉琼之貌,这表示这人长得极为好看,眼下这人挺符合,什么温润如玉,这表示这人看起来脾气甚好,风度极佳,目前看来……这人也挺符合。
最主要的是,他们扫过她腰间所佩之物。
那是一块铁令牌,却又不是普通的铁令牌,这是齐国的“赦令”,拥有它便相当于可以在齐国横着走的凭令,即便凡了足以灭九族的罪亦可赦免,这是齐国对于开国功臣最至高无上的赏赐。
在齐国除了大谏之外,还没有谁有此殊荣。
所以他们对她的身份并不需要怀疑。
“一切都只是误传,不过我的确失踪了近一个月,这期间我一直在养伤导致耳目闭塞,也是不久前才得知,原来我在世人眼中已经是个死人了。”她自嘲一笑。
澹季看她的表情一副“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内容,顿时对她产生了同情之色。
“难怪陈蓉,哦,就是你妹子讲你与公子有旧,想不到,我还真见到了公子一直口道称赞不已的人物。”澹季生性开朗,爽快一笑,也抱拳道:“我叫澹季。”
吴溪适时接话:“在下魏国吴溪。”
在两方都对彼此简单地了解一番后,陈白起便直入主题问道:“不知两位可否知道齐国方面的动向?”
知道她之前一直在别处养伤,定是与辎重队伍失了联,澹季讪讪地摸了摸头道:“这……我猜他们应在域河一带,具体便不知了,我这段时日一直都在这边处理其它事情……不过,公子应该是知道些消息的。”
吴溪道:“大谏如今只有一仆人在旁,只怕还没有找到队伍便先遭了楚军的毒手,不如先与我等回渝南,我相信公子定会安全将大谏送回齐国阵营。”
陈白起恰到好处地流露几丝感激之色,她道:“那便劳烦两位了。”
“哪里哪里,我们可是欠了你妹子一个很大人情……嗳,对了,你妹子她呢?”
“她还有其它事情要办,所以便不与我们一道了。”
“哦……”澹季听了脸上露出一丝遗憾。
吴溪多看了他一眼,便对陈白起道:“此处并非好好讲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回到渝南再说。”
陈白起颔首。
——
赶到一天路夜里休息的时候,醒着的陈白起忽然感到一阵心悸,便醒了过来,再之后许久都没有再睡下。
巨就在她身边,他就像永不知疲倦的石像,永恒地守在她的身后。
“女郎。”他轻声响她。
陈白起回过神,转过头看向他,笑了一下。
夜色之中,惨淡的月光洒在她面上,显现出几分难言的苍白。
“没什么,只是忽然睡不着了。”
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想,就算他问,她不想说的事情她也不会说的。
“别怕。”他忽然道。
陈白起一怔。
他又重复了一句:“别怕。”
陈白起眸心颤了一下,有些笑不出来了。
“我怕什么?”
巨缄默了一下,然后沉闷道:“巨不知,但巨知睡着忽然惊醒,一般都是梦魇了。”
陈白起怔了好一会儿,才长呼一口气,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道:“我的确在怕,我怕我如今所做的一切并没有让一切变得更好,反而变得更糟糕……”
有些话她是从不曾与别人讲的,即便是姒姜、姬韫或者沛南山长他们在,这样软弱又可笑的心理她也根本讲不出口,但不知为何,对巨她却可以倾诉。
或许是因为她内心深处早就认定,无论她变成什么糟糕模样,巨都能全盘接纳、毫不怀疑,因为他的忠心、他的信仰从来都不是建立在她是一个多么伟大、多么厉害、做了多少值得人钦佩的人格魅力上。
他对她的好可以说是盲目的,无关她好坏,无关她美丑,无关她性别。
她坏,他陪她作恶,她好,他陪她善良,他从不会对她失望,因为他对她从来就没有任何要求。
“巨,我怕错了……”
在六国联盟上,她虽说一直以来都有些随波逐流,随大势而行,但剥开来看,她内心多少还是偏主战一方的。
她知道这样一来,她与楚国便等于是完全划清了界限,甚至成为了敌对双方。
而她就像一头倔强绝不回头的铁牛一样,不肯看清、也不愿多想,就算她的剑所指的是她曾经的国家、为之付诸牺牲、奉为信仰的一群人。
可事实上,在孙鞅死后她之前的那股“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