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威武八面地沉声道:“将他们牢牢地看守好!”
转过头,他对陈白起的态度却一下如春风拂面,虽摆不出谄媚假笑,但那举止神色皆和善得不得了。
“陈女郎,劳烦你了。”
陈白起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心中感叹一声——铁憨憨!
——
牙索在人群之后,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力,因为他身份特殊的缘故,勋翟让他像普通士兵一样湮没于众。
他至“陈芮”出现后,一直像个傻子一样看着她。
他完全不知道她的这一面,之前他眼中的她像山中仙鹤一样漂亮干净的小仙女,她清纯无垢,不染纤尘,美好得不似人间之物。
而眼前出现的她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她是的实感的重量,她像山、像海,像不可僭越之凛然之物。
眼前的她,遮了脸,却越看越让他想起了一个很久之前的人了。
那是一个只有一面之缘,却令他印象深刻之人。
他走在他们身后,压抑默然地跟随而去。
——
重新回到当初被禾真上人安排暂居的偏隅洞府之中,陈白起摒退了所有人在洞外口守着,是以昏暗的洞穴之中便只剩下她与楚沧月两人独处。
只是一人是站着,一人却是躺着。
石穴挖掘的府洞没有点火,只有石壁上涂层的磷粉亮着淡淡的光,外面的人都揪着心,自是没有心情高声喧哗,而洞内亦是一片寂静无声。
陈白起静静地看着楚沧月半晌,只见他身上外面的那一层黑凤金翎斗篷被脱去垫在身下,他内里也是一件漆黑的衣袍,质感顺滑较为贴身,宽袖大摆,迤逦铺床。
他虽说外表肌理已呈老年化,但健硕修长的身躯却并无多大变化,宽肩窄腰,四肢颀长,身材瞧着依旧能够吸引人。
她蹲下倚在石床边,想了一下,伸出手,勾起一角,便将楚沧月脸上一直戴着的面具一点一点取下。
将面具完全掉落,她看着他的脸,神色没有多大变化。
早就猜想过,亲眼所见也不出所料,一张苍老晦暗的脸露出来。
他睫毛如雪,静谧又无力地覆盖而下,哪怕是老了,他五官仍旧是好看的。
“你这是将别人的一年过成了十年啊,不过几年不见,你便一个人老成这样了?”陈白起轻声道。
“我若不救你,或许你就会这样在无知无觉中老死掉了,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就等于在未来征途中解决掉一个隐形的拦路虎?”
她不知道她想跟他说些什么,有些话没过脑子就是嘴巴忽然想说。
“你现听不见我说话,也没有认出我是谁,这样挺好的,省了许多麻烦,当陌路人也好……”
她声音停下,很久都没有再出声了。
“楚沧月……我不怨你了,你要好好下去,别再轻易就放弃自己。”
空洞寂静的洞府中,她的声音像淌过漫漫长河,徉过时光岁月,洗褪了一切杂质后的干净纯粹。
“你是楚沧月,是楚国的王,是勋翟他们的主君,你成不了白起,也不必背负任何人而活。”
她脱下了他的衣服,举起一把匕首在他心脏位置处细划了一刀。
随即她又很快在自己的手心滑了一刀。
他的血是黑色的,而她的却是鲜红。
她将左掌覆在了他的心脏处,两人的血相融到了一块儿。
她感受到了来自于身躯传输过来的刺骨寒意,像一股最森冷的恶意源源不断地涌入她的身体,冲击,暴乱,吞噬着她的热度。
在最痛的那一刻,她咬牙坚持,但牙缝中却迸出细碎的呻吟。
这时,她感受到了一只炙热灼烫的手抓住了她的。
此时的她如堕冰窖,浑身冻得颤抖,嘴唇紫白,睁开一双朦胧的眸,她视线迟缓地下移,看到了一只削瘦修长的手正紧紧攥着她,好似通过这样的力道能够分担一部分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