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起的确没有多想,因为她想不出他们会这样胡闹的原由。
她看向相伯先生伸出手,深思熟虑后觉得两人的身高差的缘故,学南烛一样背着只怕会让他半截身子都掉进泥水里,所以她想将南烛背上的相伯先生接下来,再抱着走一段,却见相伯先生已识出她的意图,先一步跳了下来。
陈白起双手落空,见先生脚踩在泥里,顿时有种暴殄天物的感受。
他微笑着牵起她的一只手:“你牵着我引路便可。”
虽然她想抱着他走,他很高兴,但他更希望她换一种方式来拥抱他。
陈白起见他体力值低得可怜,怕他捱不住,便劝道:“可这腐泥路既潮湿又难走,走久了或许还会烂脚过敏,先生不必逞强……“
相伯先生持续微笑:“无碍的,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再说,不是也快到了吗?”
……那是对我而言快到了,若换成你,我就不知道还要走多久了。
但见他坚持,陈白起轻叹一声:“那好,依你,走吧。”
南烛在旁看着两人的神情对话,难皮疙瘩掉一地,总有一种陈芮“小娇妻”在宠着相伯先生这个“老夫”的错觉。
陈白起想了一下,从他手中抽出手来,在相伯先生不解茫然的神色中,她挟住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肩上,将他半边身子的力量都架在自己身上,运劲踏步前行。
她带着他走,远比两人一步一行,拔泥踩坑地走要快上许多。
虽然如此一来,陈白起所要耗费的力气更大。
若是她巫力恢复了,她也不必用如此原始的方式来渡过这一截水路。
很快两人就经过谢郢衣的身边。
距离隔得也不远,再加上谢郢衣一直关注着,自己也听到是怎么回事了,他扫了一眼终于挺直了腰杆的南烛,又看了一眼小白花一般善良坚强的相伯旬惑,冷笑一声。
他故作不解地问道:“我记得相伯先生擅岐黄之术,方才为何不替自家小童诊治一番?”
相伯先生一顿,侧过脸看他。
“不、不用了……”南烛在后方摆手。
相伯先生的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哪怕粗布麻衣在身,也有着白莲碧转流波般皎然自洁的风华:“眼下此处不便诊断,且南烛自小跟随我身边,药理方向亦略懂一二,他既觉腹痛或许是吃错了东西,想来也不必太紧张。”
“是吗?”谢郢衣一脸不信:“我倒觉得他一开始喊得痛得紧,但怎么这会儿又似一下好了不少呢。”
而相伯先生则是“你不信但你没有证据”的心态胡说八道:“谢弟或许不懂,这人的承受力各不同,南烛自小过于娇生惯养,耐力不足,这其中的确有我几分责任。”
谢郢衣瞪眼看他,谁是你谢弟?
还有这都什么跟什么,他这是打算来一招模糊焦点,再顾左右而言他吗?
陈白起直女,并没有听出这私底下的针尖对麦芒,她接口道:“这身体不舒服,哪管小病还是小痛,都会难受,先生也不必这样讲。”
相伯先生看她,苦笑一声:“我……只是不想别人会误会。”
“若不想别人会误会……”谢郢衣胸膛起伏几下,似极力在克制出口伤人:“便别做些伤德性的事情。”
这话的指责针对就太过严重了。
陈白起颦眉,当即道:“郢衣,不可这样与先生讲话。”
谢郢衣听到她的斥责,只觉胸口处堵了一块石头,他也自知论心性的操控与城府,他不是相伯荀惑这个老妖精的对手。
他常常故意在圣子面前败坏他的形象。
不行,他不能让他得逞。
他努力让自己用最平静的语气说道:“看来的确是我误会了。”
相伯先生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果然人都是会成长的,但随即他又收回视线,宽容道:“你也是因太紧张阿芮,我自是不会怪你的。”
谢郢衣冷冷看向他。
尽情得意吧,反正笑得最后的人绝不会是他。
见两人又恢复了之前的和平相处,陈白起便与谢郢衣交待了几句,先将相伯先生带过去。
谢郢衣见也没有更好的理由阻挠,只能任他们先走。
陈白起带着相伯走过了泥泞湿地,前面是一片地势高出一截的干草地,相伯此时也不用假装了,当真是喘着气软着腿半身几近都依在她身上走。
他目光一瞬不眨地盯着她戴着面谱的侧脸,醉酒那一夜的事情很多他都记不清楚了,但她的五官在他不断地回想,一遍又一遍,终于能够清晰了起来。
微凉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摩挲着她细嫩的手背,觉得气氛正好,他无耻地暗忖着,不如趁这个机会,再深入培养一下感情?
正当他这样想着,却不想有人比他更急,一把将他反身就扑倒在了刺背干硬的草地上。
草榍扬飞,绿光炫晕流转,上方的人撑起一片阴影洒落,相伯先生愕然怔然抬头望去,只看到细碎的光从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清丽柔美的轮廓。
噗通——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