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舟内,船舱静室中。
宗安道子正在细细地给柳元正传授《景云日月法瞳》的玄关诀窍。
如此一人絮絮地说着,一人凝神仔细的听着,时不时还要在道书中记下几笔来。
忽地,宗安道子的声音一顿,在柳元正探寻的目光中,道子偏过头,似是遥遥望向舟头的方向。
只两息之后,便听一道沧桑的老道声音从法舟外传来。
“舟上可是五雷宗诸位小友?老朽太华山文乾来访。”
话音落时,静室里,宗安道子与柳元正两人已经对视一笑。
宗安道子旋即起身,“出去见一见罢,总归你我二人才是正主,听不到你我给个说法,此行怕是太华仙宗仍不安心。”
说话间,柳元正也随之起身了,落了宗安道子半步,听闻师伯之言,少年只是笑道:“我听师伯的。”
待两人走到舟头处的时候,那文乾长老已经笑呵呵的跟其余几位道子聊了起来,还有不少金章院弟子也远远地站在一旁看着。
人还未走到近前,宗安道子便已经手捏子午阴阳诀,朝着文乾长老虚虚一拜,开口时,声音中似乎也颇为过意不去。
“晚辈宗安,见过文乾长老,吾等此行生了差池,如今还要拖累太华仙宗诸位前辈与道友,实在是惭愧,惭愧!”
听见这话,柳元正跟在后面,明显见那文乾长老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
到底年岁阅历在这里,旋即那文乾长老脸上笑容更盛,顺着宗安道子的话茬便往下说了去。
“不妨事,不妨事,吾等诸宗都是玄门一脉,这叫同气连枝,五雷、玄青二宗的事情传到西北,吾宗此行的门人也颇替你们着急,想着要帮上一帮,便传信求回山门。
吾宗立世芸芸岁月矣!别的不谈,些许天材地宝还是能拿得出手的,一来吾宗晚辈们信中说的恳切,二来这西行一事不好太多差池变故,掌教便差遣老夫亲自来走一趟。”
这一番端是教文乾长老说的敞亮,宗安道子听了也是不住地点头。
“总归是教长老奔波费心了,非是晚辈刻意叫苦,实则是劫运莫测,谁也未料想,怎的就到了今日这般境地,说来还是太华仙宗诸位道友本领高强,这一路顺遂,羡煞吾等。”
闻言,便是文乾长老都暗暗地咬了咬牙,想到了道殿中掌教说的话,也在心里骂了句“滚刀肉”,这才咧嘴继续露出和煦笑容来。
“哪里哪里,劫运中自有定数在,诸位小友都是五雷仙宗大才,定能时来运转。”
说着,文乾长老已经从袖袍中翻出了一枚储物袋,递到了宗安道子手中,细细分说了送来的天材地宝。
宗安道子这里也不含糊,信手便接下了储物袋。
倒是这一老一少,数息之间你来我往的寒暄,端是让柳元正大开眼界。
正回味着这般毫道。
“老朽终归非是入劫之人,不好在此地多待,便就此告辞了。”
“长老慢走,来日再听前辈继续教诲。”
这番说罢,便见文乾长老已经折过身去,却又忽的一顿,回首看了柳元正一眼。
说来少年身上的碧蓝道袍,早已经随着那《丹宴七友闻法图》传开了。
“这位是元易小友罢?还请早做准备,老夫来时脚程快些,已经见有禅宗筑基境修士往此处来了,或许一两日,或许四五日,便该至此与元易小友叫阵了。”
说罢,不待柳元正有所回应,原地里遁光裹起文乾长老,下一刻就消失在了舟头。
听闻文乾长老此言,舟头诸位道子都含笑望向柳元正这里,目光中多是鼓励的神色。
少年身侧的宗安道子已经拆开了储物袋,先是将一瓶拳头大小的碧灵丹浆塞到柳元正手中,又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元易,好生准备就是,这该是你第一次斗法,不论最后是胜是负,长远来看都是好事,心中不要有太多压力。”
听了宗安道子的宽慰,柳元正也似是回过神来,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中有些忐忑,更有些跃跃欲试。
……
舟头。
正山道人一手叉在腰间,一手狠狠的垂在了栏杆上。
他低着望着舟下不住翻滚的云海,诸般回忆齐齐涌上心头。
有先前在金章峰诘问柳元正,又被少年反击之后的窘迫。
有仙乡瑶台丹宴时的一无所获,以及柳元正这里的大出风头。
还有这几日诸位同门的吹捧,以及今日船舱里众人的沉默。
愈是这般想着,道人心中的无名怒火便愈是旺盛!
他无法去想象,今日之后,太华仙宗的同门会如何去看待他,玄门诸宗的修士会如何议论他,甚至是昔日交好的禅宗友人,又该如何去腹诽此事。
不,这些并非无法想象,万千念头齐齐涌上了正山道人的心头,他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些人的表情会是多么的狰狞,那些背地里交织的话语会是多么的恶毒。
这些画面甚至已经浮现在了正山道人的心中。
他立在舟头,呼吸愈发短促,愈发粗重,灼热的鼻息仿佛要化作那无名怒火喷涌出来一般。
正山道人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家得了好处的事情,偏生宗门还要将天材地宝赔礼似的往外去送。
羞愤之余,他更是觉得委屈万分。
舟上的同门本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齐声夸赞,那些天材地宝本该是西行之后宗门对自己的赏赐,甚至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