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内。
赵佶继续给赵明诚灌输心灵鸡汤,什么朕欣赏你,朕青睐你,朕看好你,你要对朕忠心耿耿啊……
赵明诚头都点得麻木了。
许是疲倦了,赵佶结尾道:“明诚呐,你虽年纪轻轻,却洞彻人心,机巧灵变,至今没见有吃大亏时候……”
说着却停顿了一下,紧紧盯着赵明诚。
赵明诚当即接话:“这天下,只有官家能将学生玩弄于手掌之中。”
赵佶脸色放松下来,拍了拍赵明诚的肩膀,颔首道:“知道就好,朕睥睨天下,有什么事情瞧不透?你可别在朕面前耍心眼!!”
“嗯。”
赵明诚很老实地点头。
“滚吧!”
赵佶接过内侍的清茶,摆手赶人。
赵明诚拱手作揖:“学生告退。”
心里那个恨啊,自个脚都站得酸痛,这艺术家真是个话痨精。
还没转身呢,梁师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嚷叫道:“官家,大事,大事啊!”
“噗!”
赵佶被这声音吓一跳,喷一口茶水,随即怒骂道:“好你个狗杀才,甚事大惊小怪的?难道你爹苏东坡让你认祖归宗了?”
赵明诚:“……”
梁师成闹了个大红脸,他喘着粗气道:“官家,辽国使臣入京了,带来一个消息。”
什么?
赵佶骇然,快步上前抓着梁师成的手臂,颤声道:“难道是边境有战事?谁先动手的?一定不是咱大宋!”
旁边的赵明诚嘴角抽搐了一下,这艺术家是个人才。
梁师成赶紧摇头,嘴还没张开。
赵佶沉声道:“召集政事堂诸位大臣议事,辽国胆敢污蔑咱大宋,枉为兄弟之邦!”
“不……不是啊!”
梁师成不敢再喘气了,急声道:“辽道宗驾崩!”
这……
赵佶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脸上布满笑意。
刹那间。
他又眼眶湿润,眼角挂着一滴泪珠,旋即就是放声大哭,“晴天霹雳!朕……朕……”
已经哽咽地说不下去了,直接抱头蹲在地上哀嚎。
梁师成瞬间懵逼,官家这是搞什么名堂?敌国皇帝死了,不放鞭炮烟花庆祝,还哭坟?
还是赵明诚反应得快,上前悄悄道:“快去门下省唤起居舍人来。”
梁师成还是迷糊,但看到地上的官家脑袋轻微点了一下,他立刻逃也似的离开御花园。
赵明诚有些无语了,艺术家搁这演京剧脸谱呢?
艺术家为什么哭呢,这是有缘由的。
昔年,宋仁宗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当时的辽道宗耶律洪基抓着使臣的手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絮叨:‘有他在世,我们已经四十二年未见烽火狼烟了。’哭完马上下令,为宋仁宗赵祯建衣冠冢,百姓都去祭拜。
耶律洪基还为宋仁宗建了一个衣冠冢,像祭奠自己的祖先一样祭奠……
这不,咱大宋是礼仪之邦,讲究礼尚往来,那边皇帝哭了,这里也要哭回来……
赵明诚表情却有些凝重,两个原因。
其一,辽道宗驾崩,还得敌国使臣来上门通报,边军是吃干饭的?连这么大的消息都打探不到?
其二,辽道宗可是非常仰慕大宋文化,十足的亲宋派,几十年来,两国战事几乎没有,只有点小摩擦,现在换个皇帝,宋辽两国局势会走向何方?
不一会。
起居舍人跑过来,拿起笔刷刷刷。
史载:“宋靖中元年,辽寿昌七年,辽道宗驾崩于行宫,官家骤闻,痛哭不止。”
等起居舍人写完后,赵佶停止哭腔,喟叹道:“召集群臣,开大朝会!”
……
日方初升,金光大放。
京师众臣刚下早朝回到家,又得返回来参加大朝会。
不过这与赵明诚无关,他没有官身,若非艺术家传唤,他连进入朝殿的资格都没有。
宣德楼下,十余名辽国使臣早就候于御道上。
为首的使臣戴头冠,其他皆是髡发、穿圆领袍,腰间别着箭囊。
使臣们抬眼观望大宋皇宫,宫殿迎着绚烂日光高高在上,极其耀眼夺目。
突然御道上缓缓走来一个人,他身量挺拔颀,气质非凡,本是宽大厚重的儒衫穿在他身上显出几分修长的洒脱味道,相貌更是丰神俊逸。
又恰有一阵春风扫过,袍袖飘飘,恍如神仙中人,一时让使臣看得呆住。
这世间怎有如此般人物?
使臣互相对视,难道?
这就是传闻中的谪仙赵明诚?
果然名不虚传!
他在咱大辽都是名声赫赫!
赵明诚斜眼瞟了一眼这些辽国人,见他们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地小声吐槽道:“乡巴佬,瞅啥呢?”
……
李家。
李格非又去上朝会了,门房笑着迎赵明诚进门厅。
赵明诚径至前院,立在门前环廊上等着,仆役捧上茶,他就端在手里慢慢喝,看阶下种着的几株月季,期待着那轻快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心想事成,脚步声轻快而来,脚步声停,李清照的声音响起:“赵郎来了?有没有受处罚?”
赵明诚转过身,见环廊转折处,李清照立在那里,身穿浅绿通袖襦袄,系着回云纹缎襕裙,眼睛瞪得大大,柳眉紧紧蹙着,显得有些担忧。
“为夫无恙。”
赵明诚应了一声,上前几步,呵呵笑道:“世间自有公道在,昨夜之事为夫问心无愧,谁能处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