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上的菜肴非常丰盛,主桌接连上了几道角炙腰子、鹅鸭排蒸、还元腰子、莲花鸭签、酒炙肚肱、虚汁垂丝羊头之类,仆役给众人分食之。
酒也敬过几巡,又给各桌上了十来道精制的清口小菜。
开场蔡京遥遥举杯,先是对英明神武的官家感激涕零,再铭记曾相的提拔之恩,最后感谢各位同僚好友。
宴上响起了热烈的击节鼓掌声。
赵明诚手持酒蛊冷眼旁观,他突然想到一句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蔡京以后能成为权倾朝野的奸臣,在座的众臣都是帮凶,奸相是该声讨,可这些选举他的人要不要谴责呢?
水榭内主桌上,众臣依次排列上前敬酒祝贺,蔡京笑容可掬地一一回应。
赵挺之落在最后,也一脸笑意道:“恭祝文长复相。”
蔡京端着酒杯,看着赵挺之,忽而一叹:“正夫啊,现朝堂所行诸法渐渐废退,吾等身后未必有面目去见王荆公啊!”
闻听此言,赵挺之老眼蒙上了一层冷意,但转瞬而逝,笑呵呵道:“这不文长来了嘛,辅佐绍述非文长不可。”
蔡京微笑不说话,举起酒杯一口饮下。
底下的赵明诚神情渐冷,蔡京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摆明了说新党几位秉政无方,尸位素餐,这才造成变法停滞。
这几年新党谁做主?曾布和老爹啊!
曾布作为宰执和上官,自然是不会来赴宴。
赵明诚没想到蔡京能说出这么强势的话,不仅他没想到,一些大臣也颇感意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蔡京环视四周,扬声道:“老夫此次拜相,只有一个政治夙愿,就是与各位同僚一齐辅佐今圣,绍述先皇遗法!”
话语中充满了决心和坚定意志力,要坚决贯彻王安石的新法。
此话挠到众臣的痒处,皆举杯高呼绍述先法、驱逐保守派!
赵挺之慢悠悠走到赵明诚身旁坐下,随意问道:“德甫,他的话你信么?”
赵明诚轻抿一口酒,低声道:“我只听出了八个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赵挺之一怔,随即哑然失笑,可不是?说那么多就为了笼络人心,为自身谋求政治资本,进而登上宰执位。
变法?新党?利用它上位的手段而已。
宴上气氛非常热烈,众人嚷着要给保守党一点颜色瞧瞧,阻碍国朝变法就是天下的罪人!
赵明诚颇感无趣,新党旧党的争夺,文彦博曾经说过一句话——国朝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也!
旧党保守派无非就是维护官僚地主的利益。
而新党变法主张不仅割百姓韭菜,连官僚地主也要割,要不然不够。
这种层次的争斗可想而知,幸好大宋不开杀士大夫的先河,否则朝堂得血流成海!
一涉及新旧之争,宴会仿佛又成了菜市场,连歌女的乐声笛声都听不见,赵明诚实在没兴趣,跟蔡府管家打个招呼,便先行回家了。
他一个小字辈离开也无伤大雅,甚至没几个人关注。
……
深夜,宴会散去。
幽静的书房。
“正夫,请坐。”
蔡京斟了一杯茶递过去。
赵挺之坐下后看了眼案桌上的书贴,全变成瘦金体了,暗笑一声这蔡京倒是会来事。
至于他邀请自己,无非是利益交换及些许官员安置。
可当蔡京一开口,赵挺之顿时惊愕。
“正夫,你家三郎尚未娶妻吧?”
赵挺之手指划了划桌壁,温声道:“先成家后立业,等下科省试后再说,德甫还不满二十,不急。”
“哈哈”蔡京闻言大笑,指着道:“好你个正夫,难不成还等别人榜下捉婿不成?”
赵挺之莞尔一笑,却不接话。
蔡京背着手踱步,转头道:“这京师能配得上你家三郎的女子不多啊。”
“大谬!”赵挺之立刻摇头:“我赵家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族。”
蔡京:“你也别自谦了,明眼人都知道你家三郎前途无量,在我看来,真没哪家名门闺秀配得上他。”
他顿了顿又道:“但尚公主,正夫肯定是不允的。”
赵挺之颔首:“太后跟我提了几回,我都拒绝了。”
心里却在腹诽,有话不会直说?绕来绕去耽搁时间。
终于,蔡京沉默了一会,笑着道:“我有一女,不知正夫应否?”
“哦?”赵挺之挑眉。
蔡京从抽屉拿出一张画像,扶须笑道:“小女芳龄十八,乃我蔡家的掌上明珠,诗词文章女红皆擅长,如何?”
赵挺之接过略微瞅了一眼,相貌倒是娴静端庄,隐隐有些雍容华贵,蔡家这样的书香门第培养出的女子该差不了。
赵挺之稍默,苦笑道:“不能瞒文长,虽说他名满京师,可劣迹也多,平日喜逛青楼勾栏,跟樊楼花魁也不清不楚。”
“这有甚?”蔡京大手一挥:“男人fēng_liú很正常,况且还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俊脸,真要没点桃色流言,这才奇怪。”
说完直勾勾看着赵挺之,等待回复。
赵挺之以手抵额,沉默良久才道:“我做不了主。”
“什么?”
蔡京一惊,皱着眉头:“自古婚姻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连你都不能做主?”
不等赵挺之回话,蔡京冷笑道:“正夫,你莫非嫌我蔡家高攀?”
“绝无此意。”
赵挺之站起来,幽幽道:“惭愧啊,平日我的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