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说。”萧朔道,“你身上难受,先好好睡一觉。”
“要等我不难受,今年都不用说了。”
云琅撑着胳膊,给他勉强挪开了个位置:“过来,我同你说,你那个庄子――”
“京郊猎庄,凡一应人情往来、走动礼数,都记在册上。”
萧朔道:“那几个庄子,如今都是当初父王身边的幕僚看着,他们几个的身份,我不曾对外宣扬。”
云琅微怔,抬头看他。
“此事敏感,不必同府上人说。”
萧朔走过来,在榻边坐下:“他日万一王府出事,知道的越少,受牵连便越少。”
云琅蹙了下眉,看着萧朔依旧格外平淡的神色。
“太傅说过,你于断事明理、见微知著,天赋远胜于我。”萧朔道,“确实不虚,只听主簿一句话,你便猜得到庄子隐患。”
“可朝堂之上,争权夺利、勾心斗角。”
萧朔缓缓道:“阴谋诡计之事,终归非你所长。”
“你如何知道?”云琅静了良久,低头扯了下嘴角,“你我已五年不见了……”
萧朔理顺衣襟,轻笑了一声。
云琅问:“笑什么?”
“你我五十年不见,我也知道。”
方才扭打,萧朔挨了好几拳,都结结实实。此时理好衣服,顺手揉了下:“你可知道,父王当初受人陷害,是为什么?”
“方才把你打傻了?”云琅愕然,伸手探他额头,“自然是立储之事,端王叔连年征战,军功无数,威胁到了贤――”
“一个只知道打仗,战功累累征伐沙场的皇子。”
萧朔道:“如今被调回京中,不再执掌朔方军。虽然手握禁军,也无非只是奉命宿卫宫城,何况禁军又实在暗弱,全无一战之力。”
“这样一个皇子。”萧朔抬眸,“有什么可威胁的?”
云琅怔了怔,慢慢蹙紧眉。
“他那时尚只是六皇子,在朝中已人脉极广,更得人心。”萧朔道,“就因为父王身上军功无数。就让他不惜搭出去一个世代军侯、皇后本家,不惜铤而走险兵挟禁宫?”
云琅仿佛被当头一棒,胸口狠狠滞了下,血气翻搅,又压下去:“是……”
“当初,我便同你说过。”
萧朔看着他,慢慢道:“端王府自取其祸,并非无妄之灾。”
“端王叔当时……”云琅轻声,“定然也已参与了夺嫡。”
云琅闭了闭眼,反复思虑:“彼时朝中主战主和打成一片,先帝仁慈,却毕竟优柔寡断,贤王一派日日游说,彻底议和岁贡是迟早的事。”
“王叔夺嫡,不是为了大位。他若是永远只做个征战沙场的皇子,依然无力主宰朝局。”
云琅哑声道:“若是不争,皇位落在贤王手中,朔方军下场,就如今日……”
“你看。”萧朔扶住他,让云琅靠在榻边,“时至今日,你听了这个,第一桩思虑的还是这些。”
云琅怔了怔,在他臂间抬头。
“你不是行阴诡权谋之事的料子,看了些沾了些,以为自己也学得同那些人一样了。”
萧朔淡声:“其实在我眼中,你与当年,并无一分不同。”
云琅张了下嘴,没能出声,胸口起伏两下,低头笑笑。
“父王当初决意夺嫡,无论缘由为何,都定然已经有所动作,且有所成。”
萧朔起身,去替他拿参汤:“正是因为已有所成,才逼得敌方不得不兵行险着,玉石俱焚。”
云琅心神仍定不下来,靠在榻边,怔怔出神。
萧朔去了外间一趟,灭了炉火,将参汤提进来,分出一碗晾着:“我原本不愿同你说这些。”
“你还是……得同我说说。”
云琅勉强笑了下,伸手去接:“我这些年荒废久了,确实差出太多――”
“什么叫荒废。”萧朔淡声,“不会行阴私权谋之事,不会勾心斗角争权夺利,就叫荒废了?”
云琅抬头,迎上萧朔眸底玄冰般的深寒凛冽。
“父王当年遇害,身畔助力,自然隐入暗处。”
萧朔道:“这些助力,有些被发觉了,打压排挤、架空在朝堂之外。有些还不曾被察觉,甚至还有些,仍在朝堂的中枢之内。”
“当初父亲夺嫡,孤注一掷,为保家小平安,也并不曾将这些讲给我。”
萧朔蘸了桌上茶水,在案上慢慢写下几个名字:“这些年,我旁观朝堂纷争,隐约摸出几个人,只是还不能全然确认,要再试探甄别。”
“我来。”云琅稍微缓过一阵心口麻木,撑起身,“叫我这么一闹,该察觉的,心中当有些决断。”
“端王叔当年既然已卷入夺嫡,虽然下狱仓促,却不会毫无准备。倘若是端王叔一派的心腹,定然被王叔特意嘱咐过,我虽出身镇远侯府,却是无论如何都能信得过的。”
云琅记下了那几个名字,低声:“他们若有心思,第一个想找的……应当是我。”
“王府太显眼了,不知多少人盯着。你只说我在府中饱受折磨,命在旦夕,将我拉出治伤……梁太医那个医馆便不错。”
“你……你教教我。”云琅扯了下嘴角,“我学东西一向很快,等学会了,便替你甄别……”
萧朔端过晾着的参汤,低头轻吹了吹。
云琅:“……”
云琅心底仍纷乱着,看他动作,哭笑不得:“说正事呢,你――你先别做这个。”
萧朔莫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