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琅不知他要做什么,跟着茫然抬头。
“暖轿过一刻便来。”
萧朔背对着他,淡声道:“你不信我,在我身边不自在,便回小院去住。”
“……”云琅想了想刀疤口中烧得断壁残垣的院子:“天当被,地当床吗?”
云琅又不是第一回睡在萧朔书房,都叫人把东西搬过去了。这会儿忽然被轰走,怎么都颇落面子,不大情愿:“都烧没了,我不睡。”
“王府有一排空院。”萧朔不为所动,“布置都是一样的。”
云琅:“……”
“原本预计是拿来叫你拆的。”
萧朔道:“未雨绸缪,正好用上。”
云琅磨牙,心说绸你大爷的缪:“我东西都搬来了,要回小院,那些东西也得叫人给我重新搬过去。”
萧朔:“好。”
云琅得寸进尺:“你房里那个珍宝架,我看上了,一并给我搬走。”
萧朔抬眸看他一眼,神色不明。
“这也不舍得?”云琅存心找茬,“偌大个王府,缺一个珍宝架――”
萧朔:“钉在墙上的。”
云琅:“……”
萧朔看他半晌,笑了一声,淡声吩咐:“给小侯爷掰下来。”
“……”云琅干咳:“不必。”
“偌大个王府,不缺一个珍宝架。”
萧朔从容道:“还要什么?”
云琅张了下嘴,看着萧朔孑然一身立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心里忽然有点软了。
当年端王叔殁在狱中,云琅自此没了资格再多想任何事,奔走搏命,都是为了端王遗愿。
交出禁军虎符,换回来了端王府阖府安稳。
回北疆重整朔方军,打回来了被戎狄吞下的七座城池。
留下证据、暗中安排,设法戳破当年旧事,逼先帝重查端王旧案。
……每一桩每一件,都顾不上、也容不得考虑萧朔半分。
就连当初,端王征战北疆,随军带的也是他。
萧朔一个人,守着偌大个王府。
云琅忽然生出些良知,不太好意思再赌气,看了萧朔半晌,伸手碰碰他:“g。”
萧朔抬眸。
“那个……”云琅咳了一声,“点心。”
云琅:“还我吧,我再给你一块。”
萧朔蹙了下眉:“你从我府上,拿了块点心给我。”
云琅心道不止,不很好意思说,含混应了:“唔。”
萧朔早熟透了云琅脾性,依然不曾想到他能理直气壮到这一步,费解地看着他:“现在还要我还你?”
“为你好。”云琅难得良心发现,急着催他,“别问了,给我――”
萧朔淡淡道:“不给。”
云琅:“……”
“云琅,你记着。”萧朔看着他,沉声,“从今以后,无论你给了我什么,我都不会还你。”
“……”云琅讷讷:“我以前给了你东西,时常要回去的吗?”
“是。”老主簿藏了良久,终归忍不住,冒出来帮腔,“当初送王爷的马,小侯爷喜欢,第二天自己给骑走了。”
云琅愕然半晌,摸摸心口。
“送王爷的匕首,小侯爷说削铁如泥,拿来扎脚太糟蹋。”
老主簿道:“后来小侯爷上战场前,也顺手摸走了。”
云琅仔细想了想,诧然自省:“对。”
“送我们王爷的玉佩,有天小侯爷在街上,看见有售卖菜人的,气不过。”
老主簿:“一把从王爷腰间拽下来,当成银子把人赎了。再要当回来,已叫当铺卖走了。”
云琅从未这般审视过自己,回忆良久,喃喃:“我竟是这种人……”
萧小王爷当真宽容良善。
云琅心情复杂,偏偏那块点心又不能不要回来,咳了一声:“今后……今后不了。”
云琅扯扯他袖子,伸手去够:“只是这块点心――”
萧朔收进袖中,漠然:“不会还你。”
云琅垂着头,心事重重:“哦。”
云琅仁至义尽,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法再劝,只得暂且不提:“那些刺客,叫我来审罢。”
话转得太快,萧朔看他半晌,蹙了下眉:“你审什么?”
“这批人下手狠辣,冲的不只是我。”
云琅道:“豢养的死士,只用审戎狄斥候的法子,什么也逼不出来。”
“我恰好――”云琅笑笑,“恰好知道些手段。不大见得了光,就不让你看了。”
云琅:“问出来了,自然同你说。”
萧朔眸底簇然一凝,牢牢盯住他。
“别打听。”云琅提前拦住,“放心,事关你性命,我不会儿戏……”
萧朔半分不在乎刺客,看着云琅唇边清淡笑意,神色愈冷,伸手握住他手腕。
云琅怔了下,抬头看他。
萧朔看着云琅淡白唇色,阖了下眼松开手,淡声:“好。”
云琅稍松了口气,把手缩回来,正要叫人扶着上暖轿,忽然听见萧朔在身后问:“疼么?”
“倒不很疼。”云琅心神方松,一时不察,顺口道,“只是――”
云琅答了一句,忽然反应过来。站在暖轿边上,看着萧朔眼底压抑戾色,哑然:“王爷。”
萧朔不语,看着云琅在披风下仍瘦削支离的肩背。
军中拼杀征战,教不出来当真狠辣阴毒的审讯手段。
云琅走了一趟御史台狱,同侍卫司照了一日两夜的面,从哪学来的这些,几乎不必多问。
御史中丞说,人从大理寺送来,铁索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