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太医拿过碗药,递给云琅:“还以为你见了他们,心里会高兴些。”
云琅失笑:“我如何不高兴……”
“高兴归高兴。”梁太医道,“我看你心中仍有郁气不平,不妨再骂几句出出气。”
“骂什么。”云琅淡声道,“叫他们回去罢。”
景谏打了个颤,悔之不及,哑声道:“少将军――”
“你们回去想清楚,再来回话。”
云琅撑着坐起:“如今我信不过你们,我有事找萧朔,要自回去一趟。”
云琅并不看他,朝梁太医道:“您可有叫人有些力气,又不像碧水丹那般虎狼的药?”
梁太医不怕事大,示意手中汤碗。
云琅问也不问,接过来一饮而尽。抹净唇角道了声谢,扯了一领萧朔叫人带来的墨色披风,推开窗子径自出了医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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琰王府,萧朔坐在书房,放下手中卷宗。
“夜深了。”玄铁卫低声道,“王爷可要就寝?”
萧朔并无睡意,摇了摇头:“再拿些过来。”
“老主簿临走,说您这几日不合眼守着云小侯爷,如今该睡觉。”
玄铁卫一板一眼:“您若不好生休息,云小侯爷只怕也要生气――”
萧朔不以为意,正要叫他退下,神色忽而微动,起身走到窗前。
“有人?”玄铁卫豁然惊醒,“什么人,出来!”
“怎么回来了?”萧朔看着浓暗夜色,捡起窗前飞蝗石,“可是有急事?”
云琅坐在他房顶上,不冷不热:“生气。”
玄铁卫提防半晌,堪堪听出是云小侯爷:“您看――”
“先下去。”萧朔道,“守在外面。”
玄铁卫迟疑半晌,还是低声应了,退到屋外。
窗外依然没什么动静,隔一会儿便砸下来一颗飞蝗石,骨碌碌滚过几圈,停在窗棂边上。
“下来。”萧朔探身,“究竟出了什么事?”
云琅一撑房檐,掠下来,立在窗外。
“你见着他们了?”
萧朔侧身给他让开些地方,叫云琅进屋:“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
萧朔蹙了下眉,看着云琅映在月下的脸色,沉声:“怎么回事?”
云琅由窗户翻进来,自顾自坐在榻上,摸了块点心塞进嘴里,咬牙切齿嚼了。
“他们……”萧朔已猜出了怎么回事,神色蓦地沉下来,“我已叫梁太医带话,他们竟还是不听?”
“听了。”云琅道,“小王爷当真好心,送得一份好礼。”
萧朔定定看着他疏离神色,手轻颤了下:“你――”
是他派去的人。
他亲自下令瞒着云琅,想叫云琅看见旧部安好,能高兴些。
若是那些人当真敢阳奉阴违,明里不对他说,暗中仍对云琅迁怒,又不听解释……
萧朔这些天各方筹谋,又日夜不休守着云琅,未及想过会出这种事。喉间一时有些发紧,涩声道:“我……并不知道。”
萧朔从未在云琅身上见到这般神色,周身冷得几乎发木,闭了下眼睛,哑声:“是我的过失……”
“难不难受?”云琅磨着牙,把他揪过来,“你这些天,就是这么吓唬我的。”
萧朔头疼得厉害,一时不知他在说什么,皱了皱眉:“我――”
“躺下睡觉。”云琅眼刀黑白分明,狠狠刮他一眼,“人我帮你训完了。”
萧朔被他扯在榻上,胸口仍起伏不定,抬头定定看着云琅。
“你不要因为他们是我的旧部,就对他们宽容到这个地步。”
云琅都不知该怎么训他:“如今你是在做什么?放纵他们这般添乱,出了岔子你受得起?你――”
云琅眼睁睁看着萧朔抬手,忘了防备,被他用力揽进怀里:“干什么?!”
“抱歉。”萧朔低声,“我不知道。”
“没因为这个怪你……你放我下来。”云琅被他箍着,抬手扒拉,“你以为我误会成什么了?你故意叫他们来气我?不明就里,几句议论罢了……”
萧朔将他拉进怀里,死死圈紧。
云琅皱了下眉,被他胸口热意暖着,原本的力道一点点松下来,抵在萧朔颈间。
“若是生气。”萧朔低声,“就骂我。”
云琅静了片刻,闷声道:“骂你干什么。”
萧朔抬手,落在他背上,慢慢抚了两下。
“你知道吗?景谏说轻车都尉给自己找了条破草席,拿来裹尸首的。”
云琅有些发抖,低头在他领口蹭去些水汽:“沙场将士,要死也是马革裹尸。他们都是无辜之人,我――”
萧朔:“你也是无辜之人。”
云琅狠狠打了个颤,扎在他肩头静了半晌,长呼口气:“我走了。”
“夺嫡的是我父王与当今圣上,昔日惨案,从犯是太师府、侍卫司和镇远侯府。”
萧朔并不放手,继续道:“朔方军是被牵累的,六部是被牵累的,还有……你。”
“你天生贵胄,十六岁上马统兵征战沙场,战无不胜。若无当年之事,你一成年就会被封侯,与镇远侯同爵同级。”
“被无辜牵累的人是你。”
萧朔抬手,覆在他额顶:“云麾将军。”
云琅打了个激灵,眼眶通红,胸口起伏着硬侧过头:“什么歪理。”
“你若生我的气,天经地义。”
萧朔道:“我一直在等你报复我,可无论如何激你,你都从不曾出手。”
“你等着。”云琅闷声嘟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