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朝臣叫眼前近在咫尺的战局慑得心底发慌,一时不知该走该留,束了手,悬心吊胆立在原地。
“下去罢。”
参知政事缓声道:“本相有些话,同琰王说了便走。”
众人如逢大赦,一窝蜂与萧朔告退,匆匆下了城。
萧朔还要巡视城头防务,并不相送,只稍作回礼,示意兵士让开条通路。
参知政事直走到萧朔身前:“琰王殿下。”
萧朔将手放下:“大人有事?”
参知政事蹙了蹙眉:“听了方才的话,琰王没有话要问老夫么?”
“大人如何想,是大人的事。”
萧朔平静道:“战局要紧,本王守下汴梁,再来听大人教诲。”
参知政事怔在原地,看见萧朔竟当真半点不见犹疑,转身便要带人巡城,匆匆追上去:“慢着!”
萧朔并不理会,安排了几处兵力调动,接过亲兵手中披风。
参知政事追了数步,神色沉了沉,终归横下心:“琰王殿下!云将军的玉麒麟,老夫知道在什么地方。”
萧朔脚步微顿,停在原地。
参知政事走到他面前:“你可知枢密院为何到这一步,宁肯垂死挣扎,也要同云将军不死不休?”
萧朔眼底薄光划过,破开沉沉暗色,落在参知政事身上。
朝中情形,枢密院与政事堂分管兵政,势同水火。本朝相位空悬,参知政事名为副相,其实已是百官之首。
此人左右逢源、城府极深,除开同枢密使不死不休,在官场中八面见光,颇受皇上倚重。
今日前来,难保是否为了试探套话。
“此物辗转,现为证物,收在政事堂。”
参知政事拦在萧朔身前:“你若肯听,老夫便将此物还给你。”
萧朔倏而抬眸,眼中绽出凛冽冷色,抬手示意亲兵退开,守住四周。
参知政事哑然:“蔡补之果然说得不错。”
萧朔沉默相让,慢慢走到背风处。
参知政事看着他,有些惊讶:“老夫与蔡太傅是旧相识,琰王竟也不意外么?”
“谁与谁相识,都不意外。”萧朔道,“世事颠沛,人各有志。原本相识的被迫分道,原本至交的成了陌路,也不意外。”
参知政事步伐微顿,看了他一阵,眼底复杂良久,轻叹一声。
萧朔道:“大人不必言谢。”
参知政事话未出口,不由怔住:“你如何知道,老夫是来道谢的?”
萧朔并无耐性同他打机锋,蹙了蹙眉,不再开口。
参知政事看他半晌,终归半分看不透,勉强一笑:“罢了……你受不受,是你的事。”
参知政事拱手:“老夫那个不肖的学生……有劳琰王,仗义搭救。”
萧朔侧身,避了他这一礼。
参知政事看他眼中几乎镇不住的无谓不耐,一阵哑然,不再绕圈子:“枢密院谋兵,从先帝朝到如今,最大的阻力都不曾变过。一则端王府,二则云将军。”
“端王在时,朔方军水泼不进风吹不透。三年一轮换,领了军功戍边归乡,便补充进禁军,直入殿前司。枢密院空有掌兵职权,却派不上半分用处。”
参知政事道:“端王殁后,云将军又死守朔方军一年,将士们悲怆抱团,更成铁板一块。”
参知政事:“要破这一块铁板,便要从王爷与云将军下手。”
萧朔眸底一片冷凝:“如何下手的?”
“那枚玉麒麟,是先皇后赐给云将军的镇命之物,宫中皆知。”
参知政事缓缓道:“搜查镇远侯府时,大理寺报,在镇远侯府藏有巫蛊之物。政事堂依例派人监察,挖出了装有玉麒麟的偶人魇阵。”
参知政事看了看萧朔:“那时琰王府闭门谢客,不见外人……此事王爷大概并不知晓。”
萧朔静听着,眼底沉得不见波澜。
参知政事道:“事涉朝臣宗室,政事堂不敢轻断,报到文德殿,最先来的却是云将军。”
“此案原本极凶险。”
参知政事:“寻迹而查,是琰王府的一个下人去同云将军要了玉麒麟。魇阵之内,有王爷亲笔手书,有云锦布片。若再有玉麒麟佐证,几乎再难翻案,况且那时情形……王爷心中该当有数。先帝有心无力,能左右的已很少了。”
萧朔问:“他做了什么?”
“那时镇远侯府尚未定罪,云将军品级仍在,入了政事堂,一言不发,夺了那证物便走。”
“那一案的主办官员上前拦阻,云将军却坚称魇阵内藏的玉麒麟是假造冒充,琰王无辜受冤,有歹人别有用心。”
参知政事:“争执之下,云将军将那证物夺了,抛进了金水河。”
萧朔胸口一滞,慢慢阖了眼,尽数敛去神色。
“苦主不查,证物毁损,此案不了了之。”
参知政事道:“主办官员心中疑虑,与开封府合力,暗中追查数年,竟一路摸出条大理寺与枢密院的暗线。”
“琰王府的下人,是枢密院派人收买。那封手书,是在端王与王爷的数十封往来书信中截取单字,以水转印描拓,拼凑成了一张天衣无缝的罪证。”
参知政事道:“那些信……尽皆是枢密院借职务之便,以盘查为名,从京中与朔方的往来书信中暗截下来的。”
参知政事慢慢道:“不止造假过这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