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朔看着那一碗甘草醪糟圆子,忽然想清了云琅这几日为何这般配合,叫养伤就养伤,让安睡便安睡,恨不得几天便将身上的伤势尽数养好。
老主簿听得愣怔:“小侯爷……这就要去北疆了吗?”
“眼下时机最好。”
萧朔道:“西夏折戟,草原内乱,若能在开春之前收回朔州城,再无外敌环伺之忧。”
虽说走到这一步,阴差阳错,多是借势打力才搅开了这一滩浑水。可琰王府毕竟赌赢了这一局,重掌禁军,已不再是无源之水无根之木。
眼下朝野国中,局势皆定,各方势力一时都掀不起风浪,阴谋宵小蛰伏匿迹。
云琅屈心抑志,陪他步步为营谋朝,等得就是今日。
如今再无后顾之忧,任谁也再拦不住。
萧朔端过那一碗醪糟圆子,拨了拨,又道:“况且――”
况且……方才若非开封尹提及,他几乎已忘了一件事。
云琅如今已经有了官职,上元节宫中宴饮,如无意外情形,必然要去。
宫中这几日紧锣密鼓**密谋,为的多半正是这个。
若能借宫中宴饮设下圈套,无论套住他和云琅哪一个,都能借此掣肘另外一人,设法扳回如今局面。
“您是说……若是小侯爷去打仗了,便不必去宴饮,自然也落不进圈套了?”
老主簿多少听懂了些,只是仍不舍得,低声道:“才安生几天?小侯爷好不容易回来,如今刚稳妥些了,节也不过,竟又要与您分开……”
萧朔蹙眉:“谁说我要与他分开?”
老主簿一愣:“可您不是奉了旨,要查襄王下落吗?”
昨日宫中来的圣旨,萧朔借口伤势未愈不能起身,不曾出面,老主簿接了,现在还放在外堂架上。
襄王余党虽然伏诛,皇上的暗兵营却没能捉住襄王与杨显佑。萧朔如今执掌禁军,自然也接了这个烫手山芋,奉旨缉拿钦命凶犯。
“雁门关在山阴,出去就是边塞,已到了黄河边。”
老主簿低声道:“小侯爷若带兵打仗,要去朔州。远在天边,如何――”
“他打他的仗,我缉我的凶。”
萧朔道:“襄王往朔州城跑了。”
老主簿:“……”
老主簿从未想过自家王爷能有今日,看着被小侯爷教偏了不是一星半点的殿下,咽了咽:“皇上……连这个也信吗?”
“若不信,自己派人去找。”
萧朔神色平静:“我替朝廷追捕襄王,还嫌追错了地方?”
老主簿心说纵然如此,襄王一夜间插了翅膀,扑棱棱飞到了朔州城……未免也太过随心所欲。
昔日端王与当今皇上夺嫡,好歹也是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幕僚谋士殚精竭虑谋划,各方势力拉锯博弈,一点一点打开局面。
如今这般百无禁忌不讲道理的谋朝法,痛快归痛快,总归叫人隔三差五便心惊胆战。
幸好还有两位小主人相互照应,肝胆相照,上乘天运。
老主簿亦忧亦喜,终归不再多说,应了一声,匆匆去替王爷给景王府下了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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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梁有旧俗,七不出,八不归,上九办事无不成。
正月初七,柴米油盐酱醋茶,一事不妥便不能出门。正月初八,礼义廉耻孝悌忠信,任一有违便不可归家。
到了初九,祭玉皇、拜天公,天日大吉,诸事可为。
寺庙的钟吕之音,道场的斋醮科仪。街道坊间爆竹声此起彼伏,交错热烈,像要彻底冲净不久前剑鸣马嘶的噩梦。
向来最爱凑热闹的景王府,今夜却一片清净,只剩微凉月色。
“你要同云琅出远门。”
景王披了件外袍,一路追着萧朔,念念叨叨:“要见朝臣,要定章程,还要安排你走后京城的事。”
萧朔叫他念得心烦:“不该安排?”
“该。”景王想不通,“可为什么是我约的朝臣,我抄的章程,我出的王府――”
萧朔扫他一眼,停下脚步。
景王叫他看得怂了,讷讷闭嘴,缩了缩脖子:“出就出,只当租给你了……记得给我银子。”
萧朔压了压脾气,沉声道:“拜帖之上,写了叫你今夜去大相国寺,不要回府。”
“凭什么。”景王不服气,“你们在我府上私会,还要把我赶出去?”
云琅不在,便没人能制得住景王。萧朔深吸口气,不同他计较,抬手用力按按额头。
景王气势十足站了一阵,看着萧朔反应,先泄了气:“你比云琅没劲多了。若他在,定然单手拎着我,将我从王府院墙扔出去。”
萧朔原本烦他烦得头疼,此时听见这一句,心头终归压不住一暖,神色隐约缓和了些:“不错。”
“你今日过来没告诉云琅,是不想牵扯他,不让我回府,是不想牵扯我。若非你琰王府叫人盯死,你连我也根本不会找。”
景王道:“若来日事败,朝臣只需说是受我所邀来赏酒,我又只需将事情往你身上一推,说是你胁迫我做的,便全干净了。”
萧朔抬眸,眼底静得不见波澜。
“你看似行事悖逆、肆意妄为,其实步步都将退路给我们备齐了,唯独没留下你自己的。”
景王看着他,脸上嬉笑慢慢淡了,正了神色:“可你这样,很像是不拿我们当过命的同党。”
萧朔神色冷嘲:“如何过命,我若死了,有一个算一个拉下来陪葬?”
“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