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娇娇怔了半日,幽幽的道:“我这身份,最清楚自己的身子。必有。”
卢慧安声音极其柔和,看着她道:“怕是也只能走了。去一个没人认得你之处,扮作寡妇。”
谢娇娇眼中闪过些许迟疑:“去哪儿。”
薛蟠立在暗门内视角最好的潜望镜前,将谢娇娇之神色看得清清楚楚。当日贾元春脸上不是这种表情。谢娇娇与庆二爷有真感情,此事多半是自愿。脑中瞬间将两件事连了起来。
那天在戏园子里,和尚被庆二爷喊入包厢问话,曾闭着眼睛说庆二爷所问女子可能没安好心。后来才知道女子竟是锦衣卫的谢娇娇——确实没安好心。今儿大早上,庆二爷特特打发马车从薛家门口过,叮嘱薛蟠,日后若谢娇娇遇上麻烦请他照看一二。假如这便是因果,庆二爷的心思比司徒暄和太子都要深沉。
庆二爷与薛蟠见过几次面,每回都只问与谢娇娇相关之事。昨晚上三人皆喝的烂醉。薛蟠是个真和尚,也是真慈悲为怀,且开着青楼。庆二爷最多再过两天就要离开金陵回京城了。倘若谢娇娇没有这么清楚她自己的身体状况,怀孕之事肯定得在他走后一段时间才能发现。
站在这个时代的立场,但凡女人怀了孩子,必然想认祖归宗。何况女人是个粉头,孩子他爹是个世子。进了庆王府就自动变成他的人。不论谢娇娇早先是谁的手下,背后之主必被卖得干干净净。
而不明和尚因掺和进此事、甚至可能会主导谢娘子进京,难免与庆二爷交情骤深。这和尚自身家财万贯不说,背后还立着王子腾、荣国府、林如海甚至忠顺王府,还不算他跟金陵孙溧、京城裘良的交情。庆二爷简直一本万利。
昨儿他流露出的感情绝对真实,他喜欢谢娇娇。只是这个喜欢里头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
和尚正琢磨着如何能把这消息传出去呢,抬眼一看贫僧低估了女孩子。
卢慧安洞若观火,肃然道:“你若去京城,必被他利用得干干净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搓圆拍扁事事由他,进退悲欢件件不由自己。王府里头吃人不吐骨头,每年不知死了多少女子。”偏谢娇娇竟还在犹豫。卢慧安长叹,“谢娘子,孕妇身子最弱,何况你的身子。金陵京城一路颠簸,你扛不住快马的。若不使快马慢慢的走,纵然你昨儿才有,等赶到京城时也必然显怀了。你和你的孩子这一辈子在王府里头都不可能抬起头来。”
谢娇娇愕然,显见从没想过此事,不由自主说:“哎呀,二爷只说了替我安置个好身份……”
卢慧安哼道:“那还不如烦请我们东家替你安置身份,好歹比他安置的安全。凡能当上世子妃的女人,不论自身娘家,就没有一个不手眼通天的。”
谢娇娇犹如挨了当头一棒,懵了。过了足有半柱香的功夫,目光渐渐清明,呼吸渐渐平缓。乃站起身来朝卢慧安深施一礼,道:“方才是我迷瞪了。”
卢慧安也站起还礼:“人难免有迷瞪的时候,及时清醒就好。”
谢娇娇苦笑,摇了摇头自嘲道:“那般人家的女子以娘家为最要紧事,我分明是清楚的。”
卢慧安回想起自己在大高玄观时,察觉庆王世子不会再来那阵子心中所想,亦苦笑道:“我明白。当年我曾跟你一样迷瞪。而且我比你迷瞪的时日长得多,世子与我还没有情。谢娘子能清醒得这么快,少说强出去我十倍。”
谢娇娇看了看她,叹道:“妹子如此年轻,想来当初愈发年幼,能明白已是了不得了。我跟你这个岁数……”摇了摇头,神色怆然。
二人互视良久,莫名生出一股同病相怜。
又过了会子,卢慧安思忖道:“谢姐姐,妹子粗略想了想,你听听。”谢娇娇点头。
“此事就不惊动我们东家了。他认得庆二爷,等你失了踪、庆二爷少不得打发人来问他。他演技不过关,保不齐会漏出什么痕迹。你先设法将自己的钱财和不用的首饰折换成银票子,藏于隐秘处。若有不动产,比如田地屋舍商铺之类的,就拿着地契出去抵押换钱。我这儿不缺良家女子的路引子,替你挑个年岁经历合适的——寡妇也有、外省之人也有,安排你离开金陵去岭南。”
谢娇娇面上起了一丝焦虑。
卢慧安看了她半日,又说:“至于你原先的主子……”谢娇娇猛然抬起头来。卢慧安忙说,“姐姐别急。我猜到你必有旁的身份,是因为我知道庆王世子行事必有原委。你身后若没有主子,他怕是不会挑你下手。”
谢娇娇惊愕而起,花容失色。
卢慧安又说:“他也并非欺哄你。我才说过,情是真的。他给女人的情都是真的。只不纯罢了。”谢娇娇依然呆若木雕泥塑。卢慧安又说,“姐姐往好处想。从遗传学上看,父母聪明孩子必聪明。恭喜姐姐能得个聪明孩子。只好生教导他便是。庆二爷亦生了幅好容貌。”
良久,谢娇娇颓然坐下。半日才喃喃道:“你说的是。情不假。只不纯。”
卢慧安看着她定定的道:“其实,若换作寻常人家的女孩儿,除了随他进京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家境贫寒则无见识,家境尚可则足不出户、亦无外头的常识。姐姐经风历雨,知道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不会轻易被人哄骗,也能保护自己。而且我相信姐姐的体己积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