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朱道:“天南海北。吴天佑乃京城人氏,吴逊籍贯湖南益阳。”
不明摆摆手:“不能这么快下判断。所谓京城人氏是从哪一代开始的?”
小朱闻言想了半日道:“依着本朝律法,须得祖父入籍二十年以上。顺天府委实是冒籍最多的。”
“什么冒籍?”
小朱无奈瞧了他一眼:“你这蠢和尚,平素仿佛无所不知,偏人人皆知的你竟分毫未闻。”
“贫僧是个方外之人好不好。”不明合十道,“只知书本上的知识。不然何须成日对朱爷低眉顺眼的求你帮忙,你还真以为贫僧尊重知识分子啊。”
小朱哼了一声,遂解释了“冒籍”。朝廷于各地取士名额大略固定,江南山东等地才子极多、数目远胜滇黔等处。就以本省为例,乡试约莫八十取一,狠厉时竟只得二百取一;而云南则只为二十取一;且本省秀才之才多半胜于云南秀才。故有人设法假冒别处籍贯科考。此事自古有之。白居易本洛阳人氏,因原籍竞争激烈,遂往宣州投靠叔父、溧水县令白季康,冒入宣州籍科考得中。顺天府人口少,冒籍的极多。朝廷干脆设了审音御史,专门核查考生之乡音。
不明不觉龇牙:不就是古代的高考移民吗?乃点头道:“湖南也是文化大省。假若吴天佑是冒籍的,在他跟前说湖南话他会不会不留神凑上两句?”
小朱淡然道:“你当吴天佑那么容易见的?先打发个伙计去益阳打听下吴逊的亲戚。”
“只怕人家会瞒着吧。”
“益阳也不过那么点大的地方,出个知府老爷不容易。吴逊之长辈晚辈若有人叫吴天佐、吴天候,吴天佑便可能冒籍。也可能是凑巧,故此还是须得向吴天佑本人核实。”小朱微笑道,“冒籍罪之重,你们方外之人哪里知道。一旦落到御史手里,吴三姑娘那贵妃命少不得要泡汤。”
“阿弥陀佛。”不明庄重道,“何苦来坑得人家的贵妃命泡汤。”
“嗯。”小朱亦安然道,“说的也是。”
赵牛听不懂他二人说什么,却无端打了个冷颤。赵茵娘见伯父打冷颤,也跟着打了一个。法静既然不能说话,便忙着吃点心。二十四盒点心他吃了一大半,好在每样皆给赵茵娘留了点子。
赵牛等人遂收拾东西跟着去薛家。临走前不明拜托赵茵娘这两日赶着背下九九乘法表。因为宝钗宝琴两个都对理科没兴趣,懒得背。不明觉得数学乃逻辑思维之基础、不可不学,遂想让赵茵娘扮作“人人都会背小九九”的模样刺激她俩一下。赵茵娘记性极好,法静扯着赵牛啰啰嗦嗦打包行李时她已背好了一半。
伙计帮忙雇了两辆马车,法静和二赵一辆、不明与小朱一辆。车上,不明低声告诉小朱:“贫僧怀疑小卫来了金陵,你留神些。”小朱轻轻点头。
到了薛家,法静已教完赵茵娘背后半截九九表。小朱径直去了小西院。不多时,朱婶收拾了个小包袱、挑了个十三岁模样俊俏的小厮跟着,往朱氏小点而去。这几日她便暂住那里。小朱留在姑妈家足不出户。
两日后,假卫若兰又来了天上人间,身边只跟着周大人。依然是当日那美貌丫鬟领着他们往后头去,假卫若兰随口问她名字。丫鬟道:“奴家卢慧真。”
及到不明书房,依然是当日那另一位美貌丫鬟。假卫若兰又随口问名字。她道:“奴家张子非。”
便看不明从屏风后头快步绕了出来:“阿弥陀佛,卫施主莫要骚扰贫僧的人。”
假卫若兰笑道:“怎么你的丫鬟名字不成套?人家都是什么春兰夏荷秋菊冬梅。”
“俗不可耐。”不明道,“贫僧只用她们的本名。”
“本名?”假卫若兰眉头一挑,“这两个本名可不像是寻常百姓人家会取的。”
“她们自己取的。”不明义正言辞道,“知识就是力量,贫僧的丫头都要念书。”
假卫若兰回头看了卢慧真一眼:“你这个姓卢的丫头,好纯正的京腔。”
不明眼角一跳:“她还真不是京城人氏,不过在京城住了几年罢了。”
卢慧真淡然道:“师父,奴家不过一寻常女子,经历平平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明摊手:“看,她生气了。卫施主收起些好奇心,别打听人家姑娘隐私。”张卢二女面色不善摔帘而去。不明耷拉着嘴角道,“都怨你,她们俩都生气了。”
假卫若兰奇道:“你是主子,还怕丫鬟生气不成?”
“不是怕。”不明道,“统共这么几个人,谁喜欢看她们不高兴啊。贫僧的生意多半得靠她们。”
假卫若兰抬脚走到客座椅子上坐下,瞥了眼旁边小几上的十二生肖球,似笑非笑道:“听闻不明师父的玉石生意做得不错。”
不明大方道:“卫施主若喜欢玉石,贫僧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假卫若兰摆摆手:“罢了,我不要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说话间有小婢进来送茶点。待她们出去假卫若兰才说,“不明师父,我想请教你是如何劝得林大人答应让何老太医瞧病的?”
不明道:“贫僧不曾劝。贫僧挑唆……额,撺掇……额,劝说了林夫人。”
假卫若兰与周大人互视一眼,含笑点头:“原来如此。”他乃叹道,“不明师父,实不相瞒,我有件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