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甚?”
“清理屋子。”十三道,“我们少主子跟少夫人吵架了。”
“啊?砸东西了?”
“没有。”
“那清理屋子干嘛?”
“不洗干净那一屋子醋,怎么过年?”
十三遂说了经过,听得薛蟠直翻白眼。
临近过年,商铺里比平常还忙。卢慧安今儿特意早些回家,发觉她哥哥不见了。素日卢遐若不在家里必是往薛府找薛蝌和西洋先生去了;偏今儿薛家一个长辈七十整寿、薛蝌被他爹带走了,西洋先生也有事外出。卢慧安急出了满头大汗,赶忙上隔壁拎陶瑛出来同找。
街上问了几个人没谁见过卢遐,回过身劈头便看见张子非也慌慌张张找人的模样,忙问她可出事了。张子非已急得掉了泪:“我母亲不见了!家里人都没留神她怎么出去的!”
陶瑛卢慧安互视几眼:卢遐是个呆子,大张氏是个疯子,这俩同时走丢……忙问大张氏可穿了大衣服。张子非道:“穿着呢,大氅丢在廊下。”
卢慧安道:“我哥哥也是,氅衣撂在竹椅上。”
偏这会子薛家两个长随也急急的迎面而来,问可有人看见薛蝌没。原来薛蝌小朋友不知何时从亲戚家溜走了!也没带人也没回薛家。好么,呆子疯子加孩子。
卢慧安想了想:“这三位保不齐在一处。先去栖霞寺。”
一伙人同赶往栖霞寺,没找到人。张子非急得团团转。
卢慧安却冷静起来,思忖道:“我哥哥于金陵不熟、胆子又小,不会乱跑的。必是去了他认得之处。”
陶瑛道:“大舅子虽不熟,小蝌蚪熟啊!”
三人面面相觑:薛蝌是土生土长的金陵崽子,熟的地方太多了!张子非忽然说:“狗!东家不是养了狗么?”
遂马不停蹄赶回薛府。
仆妇今儿最后一次见着大张氏,她正在后院看腊梅花。乃将狗引去花树旁,狗很快往院墙旁跑,爪子趴在墙上汪汪直喊。墙那头正好是卢家的院子。张子非等不得,抱着狗翻墙到隔壁。狗儿飞快跑去对面院墙。墙那头是薛家的一个小院,院子空着,连家具都没安置,隔半个月才有人去稍作打扫。
张子非再抱着狗爬上墙顶往下望去——齐刷刷三个后脑勺凑到院子两株大松树前,聚精会神不知在看什么。狗儿恐高,扒拉着墙头汪汪大叫。可就连上方有狗叫这种怪事都没惊动那三位,一个扭头的都没有。
张子非在墙顶坐了半日,直至陶瑛卢慧安从外头绕道进院子喊她。张子非摇摇头跳下墙,手指隔壁:“三个小孩子。”陶瑛怔了怔,哈哈大笑。
大伙儿还是立时赶了过去。那小院平素是上锁的。陶瑛近日跟他爹学会了开锁,取出祖传金针三两下将锁头撬开。那两个找薛蝌的随从进门便大喊:“蝌二爷!可算找到你了……”
话音未落,便听那三人齐声“嘘——”随即一齐跌足,“哎呀——”再一齐瞪两个随从,“喊什么!”吓得他俩不敢动弹了。
张卢二位啼笑皆非。“妈妈——”“哥哥——”“你们做什么呢?”
薛蝌急的直蹦:“哎呀你们小点声儿!”
卢遐道:“我们看了这么许久,它们都没躲。”
大张氏也说:“你们一来人家就不出来了!”
陶瑛快步溜过去瞧了瞧:“树洞啊,里头有什么?”
三人齐声说:“松鼠——”
薛蝌伸出巴掌:“五只——”
卢遐接着说:“两只大的三只小的。”
大张氏“嘘”了一声:“有动静!”
三人立时撇开旁人专心看树洞。
陶瑛也溜在旁边望了两眼道:“松鼠不好吃。”话音刚落,那三位齐刷刷转头瞪他。陶瑛认真的道,“松鼠肉少且酸……”
张子非皱眉:“卢慧安,把他领走!”
陶瑛摸摸鼻子:“开个玩笑。”
张子非道:“你这不是开玩笑,是欺负人。”
陶瑛有些讪讪的,扭头看卢慧安。卢慧安道:“是有点儿欺负人。不过他们闹得鸡飞狗跳,也该修理修理。”
张子非道:“你回家修理你哥哥,薛蝌让他老子修理,难不成还想连我娘一道欺负?”
陶瑛眨眨眼:“张姑娘,你娘竟然会爬墙?”
张子非摆摆手不言语了。陶瑛再看卢慧安。卢慧安转身走了。陶瑛跟上。
走出院子,卢慧安面无表情道:“陶瑛。”
“哎。”
“转移话题不是每次都管用的。”
“……哦。”
“你方才应当跟张姨陪个不是。”
“我就……开个玩笑。”
“那不是玩笑,是欺负人。”
二人遂不再说话,走回陶啸他们的住处。
徽姨领十六逛街去了。忠顺王爷躺在火盆旁犯懒,陶啸坐着看他犯懒。见两个孩子进来,陶啸抬头一看他们的脸,乐了:“吵架了?”
忠顺一骨碌爬起来:“吵架?”
卢慧安轻叹道:“二位舅舅,你们这儿子还没长大。”陶瑛挨着忠顺身边坐下,闷闷的。
陶啸挑眉:“怎么回事?你哥哥找着没?”
“找着了。”卢慧安遂将方才之事细说一遍。
忠顺与陶啸互视几眼。忠顺道:“委实是开玩笑,瑛儿又不会真吃那几只松鼠。”
卢慧安皱眉:“我哥哥终究是大人,薛二爷也比寻常孩子懂事,这都罢了;张姨疯了十七年,是子非日夜小心哄着,才好了许多。我们东家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