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合, 星桥铁锁开。自古以来,元宵灯市无处不热闹, 何况江南富庶之地。故此, 薛蟠看见盐课老爷林海大模大样走下马车,颇为茫然——扬州的灯岂能比不上别处?乃诵着佛迎上前去。“林大人, 吴逊大人会不会不高兴?”
“与他什么相干?”
“您这么大的官儿,竟跑到金陵来过上元节。吴大人多没面子啊。”
林海笑呵呵道:“多看几处灯有什么干息,明年你上扬州去便是。”
“贫僧跟您也不是一个等级啊。”薛蟠招收喊来个小厮, “去明先生家, 请林大爷来。”元春跟在后头领着茵娘黛玉两个小丫头,闻言登时羞红了脸。
薛蟠以为林海肯定不止是来看灯的。谁知他老人家说他就是来看灯的。
那就简单了。遂组织起全家老少,个个打扮得热闹喜庆出门看灯。人太多, 自然不能聚拢成群。薛二叔领着薛家全家;张家母女、卢家兄妹各自成组;忠顺和陶家爷俩外加十三一起;徽姨只与老仆、十六同行闲逛;林海和黛玉茵娘元春三个姑娘紧跟着徽姨;薛蟠法静觉海三个和尚搭伙;小朱不想混在他们里头, 单独溜达。有点子梁山泊好汉东京府看灯的意思。才刚到闹市区不一会子薛蝌便投靠了卢遐, 两个人琢磨光波衍生去了;陶瑛的两个爹把他撇下溜走, 他又没十三脚程快, 只能上卢家求收留。
整个金陵城皆成了玻璃世界、珠宝乾坤, 各色灯笼上下争辉,说不尽太平气象、富贵fēng_liú。薛蟠忽然想起一个严肃话题:倘若自己日后挑起战争、打破这歌舞升平的景象, 值得吗?
忽听有人说:“大和尚走什么神?”
薛蟠扭头一看,赵茵娘拉着林黛玉过来了。“贫僧在想,为了一个长期的目标, 牺牲一个非常不错的短期好处, 划不划算。”
赵茵娘想了想:“你牺牲的这个短期好处, 日后能捞回来么?”
薛蟠击掌!可不么?日后恢复不就是了。乃点头道:“能。嗯,我不纠结了。”
林黛玉绷着脸认真道:“大和尚,历史课。”
薛蟠拍拍额头:“明儿我就跟大家商议,接着上。”黛玉点头作罢。
这么一群身份复杂的人全部出街,薛蟠还是挺担心的。好在最后没出什么事。大伙儿都平平安安回到薛府前下了车马,薛蟠转悠一圈儿点人头。走到林海身后,可巧听见他低声说:“我知道你有难处,我等着。”薛蟠赶忙朝徽姨望去。徽姨迟疑片刻,微微点头。薛蟠龇牙才刚闪身,又好巧不巧的听见十六也低声道:“我还有些事要做,你等我。”然后飞快抓起元春的手握了握。小和尚转头非礼勿视。
众人各自回住处安置。薛蟠才刚坐在堂前喘了口气,薛蝌溜进来了。
“咦,小蝌蚪你还不睡?”
薛蝌凑近前道:“大哥哥,方才在文昌庙那儿,朱大哥有点儿奇怪。”
“他怎么了?”
“他盯着一个灯笼摊子远远的看了很久,我问他买不、他又摇头。”薛蝌道,“后来我就拉小卢哥哥过去,也没觉得那摊子有什么特别。就是客人少,大灯笼还不卖。”
“……为什么不卖?”
“那卖灯笼的老头古怪,两个大灯笼做得挺好,不卖;那些小灯笼又贵又丑,难怪没人买呢。”
薛蟠后脊背已开始发凉。“大灯笼上画了什么?”
“两只大老虎。”
“哈?”薛蟠一愣。文昌庙本是金陵灯会最热闹处,故此他方才猜测有义忠亲王余部明目张胆联络同伙。可两只老虎不过寻常画儿嘛。
薛蝌接着说:“我俩去隔壁几个摊子转了转,回头一望,朱大哥换了身酒楼伙计的工作服,跑到方才那个摊子前说话去了。”
薛蟠一激灵:“哪个酒楼?”
“横竖不是咱们家的。”
“可他后来又换回来了是么?”
“是啊。我问他了。他说想玩玩。衣裳是花二钱银子跟人家买的。”
“……败家!那种衣服最多给二十文钱。”薛蟠拍拍薛蝌的脑袋,“回头我找他聊聊。你好好睡觉好好学习,什么时候玩出电灯来哥哥跟你姓。”
薛蝌横了他一眼:“你本来就跟我一个姓。薛——蟠。”转身跑了。
次日薛蟠去找小朱。他才听了两句话便说:“不相干的。”后便不言语。薛蟠以为是他看错了,遂没放在心上。
林海与徽姨正经商议了良久,当场将十六的事儿定了下来。
不过,徽姨大概有点儿更年期提前,总觉得十六的模样越来越像老北静王了。偏为着陶瑛那假夺世子的戏码,十六这种战斗力不敢不让他跟着进京。忙喊薛蟠过去,让他务必把十六的身份板上钉钉。
薛蟠道:“您放心。这个绝对没问题。”眉头一皱计上心头,跑去跟林海商议件事。林海思忖片刻便答应了。
遂命赵文生亲往姑苏见林家的老族长。赵文生细述十六的身世故事。老族长大惊。赵文生道:“林公子谨遵母命,不愿意认林潮先生为父。我们大人膝下荒凉,又看他敦厚诚恳,便想收作嗣子。”
老族长连连点头:“既是我林家血脉,岂能流落在外。多亏了如海。”又长吁短叹。
赵文生道:“阴差阳错也怨不得谁。”过了会子又说,“连十六公子的姨妈舅父都觉得,他们父亲大哥当年做的太过了,不怪大姐夫再不肯回去。”
老族长不觉捋了捋胡须微笑:“可知那家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