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媳妇终究是个小户女子,年纪又小,只略吓唬一下便招了。原来她不止哄骗老婆子说自己请大夫去、实则没去;老婆子等了许久不见大夫来、血越流越多、挣扎着想要出门,孙媳妇极利索的把门关上了。门内的血手印便是那时候拍上去的。
贾雨村又将邱大嫂从牢中提出一问,与孙媳妇所言皆对上了。立断邱大嫂自卫伤人,虽有过失但情有可原,当庭释放。孙媳妇拿下收监、依律处置。邱大嫂含泪连喊青天大老爷。有个衙役送她出去,笑道:“大嫂好眼力。不明师父乃咱们金陵最有名的诗僧。”邱大嫂一愣。偏那衙役已笑嘻嘻走了。
邱大嫂满腹狐疑。她平素皆给粉头做衣裳,知道不明和尚是谁。遂干脆去天上人间求见。
待看见薛蟠笑呵呵在书房坐着,恍然大悟。赶忙行礼:“想必是师父救了我一命。”
薛蟠摆手道:“贫僧不过是个拉线的。正经帮你看出端倪的是一位姑娘。”乃笑问,“赖先生可来了不曾?”
邱大嫂顿时没了笑纹儿。合着赖先生方才刚刚探过监,他前脚离去贾雨村后脚便升堂了。薛蟠若动作慢着点儿,还真保不齐让他赶在前头。
当天晚上,卢大掌柜百忙之中抽出空来替邱大嫂写了谢恩书,邱大嫂自己去铺子里定制了一只“包公再世”的牌匾。送去那日特挑了个晴朗天气,敲锣打鼓满城招摇好不热闹。至于邱大嫂欠薛蟠的钱也只有探监打点那次,她很快便还清了。此为后话。
再说赖先生。打听到邱大嫂住处后,他换身新衣裳预备了半日才上门。谁知前妻被官府抓走了。他急忙赶去探监。非但没得好脸儿,还让邱大嫂冷嘲热讽一顿。女牢头告诉他,先前有位年轻的公子哥儿来探过邱大嫂,出手极大方,二人显见是相好。赖先生急的满头冒火,又转身赶回邱大嫂住处打探案子详情、想回去求四皇子相助。到了地方一问,府尹大人才刚把房东的孙媳妇抓走。再赶回府衙,邱大嫂已被释放!
赖先生来回奔忙半点用都没有,灰头土脸重新回到邱大嫂家门口。夕阳西下后邱大嫂才回来,径直从赖先生跟前走过去,仿佛没看见他。赖先生想跟着进门,耳听“砰”的一声,门板撞上了鼻子尖。
赖先生毫不气馁,后又结结实实吃了三天的闭门羹。好在也没见着别的野男人。到了第四天头上,才刚走到路口,迎面便撞见一个人拎着包袱走出来,愣了一下。“赖先生!”
赖先生立时听出声音耳熟。“你是……武义士!”
此人自然是薛蟠,含笑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他半日:“呦~~听说赖先生还没进过院子呢。”
赖先生忙问:“武义士如何在此。”
薛蟠举起手中包袱:“帮相好取东西。你前妻手艺真没话说,还省料子。你得多傻啊送人一纸休书。”
赖先生垂头丧气,叹道:“她连正眼都不看我一眼。”
“活该!”薛蟠幸灾乐祸。“对了,告诉你,你欠我一个人情啊。”
“我何时欠你人情了?”
“这位。”薛蟠手指头往后指,“是我想法子托人提醒了官老爷。不然保不齐秋后问斩呢。”
赖先生微惊,灵机一动:“她抓入牢内那天,武义士可去探过监?”
“去了啊。”薛蟠得意道,“听她说完我便猜出那老婆子怎么死的。”
赖先生不觉拍掌道:“原来是你!”不是奸夫。难怪逮不着。没有绿帽子。“哎呀多谢武义士哈哈哈。”
“谢就不用谢了,”薛蟠正色道,“还我个人情如何?”
赖先生收住笑,眼神动了动。“如何还你?”
薛蟠道:“你们的人下手可真够狠的。我们老三那浑身的伤。”
“他那般已是不错了。”
薛蟠哼了一声。“可你们的金疮药委实比外头买的好。帮我弄点儿来行么?”
赖先生有些意外。“武义士说的还你人情,便是要金疮药?”薛蟠点头。赖先生思忖道,“这倒是不难。”
薛蟠喜道:“不难么?那就拜托了。”
“跟他们讨要些便是。”赖先生笑问,“若取来,就放在我媳妇这儿?”
“当然不!”薛蟠提提包袱道,“我衣裳都取走了。烦劳送到北伞巷同福客栈如何?”
“好。”
二人拱手作别。
两天后,赖先生果然拿着金疮药来到同福客栈。薛蟠干脆就住在客栈呢,闻报登时下楼。谢过赖先生后,笑问他前妻追的如何了。
赖先生愁云满面,轻叹摇头:“滴水不进。”
薛蟠将金疮药放入怀内道:“我替你支个招。我们钱兄弟,就是马上要成亲的那个。知道他是怎么追到的媳妇?”
“怎么?”
“干活。”薛蟠道,“女人终究力气小,家里许多活计她们做的辛苦。我们钱兄弟就日日帮着做事。打水、扫院子、修屋顶、剁肉馅儿。凡是能干的活计都做。你得让邱大嫂知道你心疼她辛苦。”
赖先生闷闷的道:“我都告诉她不用做衣裳了。手指头上扎的全是针眼儿。”
薛蟠拍案,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傻不傻!她衣裳做得那么好,显见是喜欢做。再说人家不做衣裳喝西北风啊。别说你养活,你连京城的房租都出不起。”
赖先生被他呛得脑袋都耷拉了。“我一个读书人,又不是什么泥瓦匠,哪能去打水、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