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芝依着从陶瑛处套来的话推断他确实是忠顺王爷亲子, 乃往上报。锦衣卫指挥使看到消息有些绝望。事既至此, 唯有使最后一招了。
数日后,忠福王爷不知何故忧心忡忡,从早到晚无时不叹气。那个戏子童金蕖的病已好了多日,回到王府服侍。此人素来谨慎老诚、随机应答, 忠福王爷极信任喜欢。趁着左右无人, 童金蕖乃问道:“王爷究竟何事犯难?可能说出来?小人纵帮不上王爷,排揎排揎也好。”
忠福再叹,愁道:“有件事我竟不知如何处置。你可还记得上个月忠顺那小子领着外室子来宗人府,你还扮作小吏出来送茶。”
童金蕖神色微动:“小人记得。”
“现锦衣卫已查明,他是被那孩子的爹哄了。”童金蕖一愣。忠福长叹。“瑛儿的养父并非养父, 乃是其生父。阿律那小子素来迷糊, 竟笃信了贼子。本王如今竟不知怎么同他说去。”
童金蕖愕然。思忖片刻道:“王爷,依小人看忠顺王爷不迷糊, 如此大事岂能被人哄骗?”
忠福哼道:“那贼子说因爱慕他才替他养儿子, 他就信了。其实人家爱慕的根本不是他, 是瑛小子他娘——瑛小子本是他二人私通所生。”
童金蕖有些着急。“可……爱慕不爱慕他, 忠顺王爷岂能不察觉?王爷还是去问问他的好。”
“他就是个棒槌。”忠福道, “只信人家口里的话。”
童金蕖思忖片刻, 忽然双膝跪倒。忠福王爷吓了一跳。“瑶官你做什么?”
童金蕖垂头道:“有件事,小人想回禀王爷。”
“先起来再说。”忠福忙扶他起来,又命坐下。
童金蕖摇头不坐, 静静的立了一阵子才说:“王爷恕罪。小人私心倾慕忠顺王爷多年。”忠福拍案而起。“然忠顺王爷全然不知, 亦不认得小人, 亦没见过小人戏台下的模样。”
忠福默然,若有所思。
“前些日子,忠顺王爷派了个人来见小人。”
“什么!”
童金蕖遂将当日方脸道士跟自己所说叙述一遍。最末念出那首诗,幽幽的说:“原来忠顺王爷知道。先头只装不知道。”
良久,忠福缓缓坐下,喃喃低语:“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如此看来,阿律不像是会被人哄骗的主。难不成锦衣卫查错了?乃看了童金蕖半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得说,“你先出去吧。”童金蕖行礼退走。才刚走到门口转身,半只脚跨出门槛,忠福忽然说,“既不认得,怎么就倾慕上他了?”
童金蕖定住身子道:“小人不知。那时小人立在帷幕后头等着上台,一眼看见他手里捏着只核桃大的碧色茶盅,歪靠在藤椅上吃茶,脸对戏台神游天外,恍若神仙下界。”
“何时。”
“九年前。”
忠福想了想,九年前他与童金蕖还不认得,不知何故心里略微舒服了些。“你下去吧。”童金蕖并未回身,只答应一声走了。又过了半晌,忠福乃哼道,“神游天外难道就是神仙下界?那天底下到处是神仙。”随手砸了一个茶盏子。还不是看他模样生的好!
又坐了会子,忠福王爷命人替他更衣备马。临走前吩咐:“去取些核桃大小、碧色的小茶盅子出来。”下人答应着。
乃前往忠顺王府拜访。
哥俩到外书房坐下吃了两口茶,忠顺笑嘻嘻问他儿子入宗谱之事。忠福道:“阿律,你这儿子是怎么回事,从头跟我细说明白。”
忠顺长叹。心想忠福王兄来得好巧,金陵的鸽子刚到。
前阵子薛二婶身子不大舒服,姚大夫替她切了切脉。薛蟠陪着去外头开药方时,算算日子王熙凤快要生了,随口请教姚大夫几个产妇的问题。因忽然想起一事。后世的大夫能看得出女子是否生过孩子,不知当世如何。遂询问。姚大夫道:“当然能,自古便能。”薛蟠满头黑线。
忠顺王妃大杨氏并没有生过孩子,那两位乳母也许是这么看出来的。则想证明小世子不是其亲子太容易了。遂赶忙放了只信鸽飞走。
京城收信后几个人还议论了会子,忠福王爷便上门了。
司徒律神色怅然,慢慢讲述他们早已编排好的词儿。大概就是瑛儿之母乃本王的朋友,本王着了恶人的道、误把她睡了。然她绝非肯入王府高墙的性子。好在她未婚夫没嫌弃,非但护着她逃离京城,因她怀了胎还提前成亲,把瑛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后来二人双双去世,瑛儿养父是他爹的好兄弟,遂收养了孩子。“我一看瑛儿就知道是那个孩子。长得和她母亲一模一样。”
忠福听罢愣了。没说萧四虎暗恋阿律啊!锦衣卫岂止查错了,简直错得离谱。半晌才说:“阿律,哥哥知道你素好龙阳。”
忠顺苦笑:“不是素好龙阳,我是只好龙阳。实不相瞒。”他伸手指了指后头,“我与王妃成婚本是交易。她老子娘要将她许给她厌恶之人,我帮她一手。你小侄儿——”他迟疑了片刻,“瑛儿有了数年后,我姐姐得知此事。亏她做得出来!竟如法炮制、给我和一个女人分别下了药丢在床上。才有了昀儿。他并非王妃所生,故此和瑛儿身份是一样的。”
忠福眼睛越瞪越大,半晌,连连摇头。
忠顺哀然黯然:“我亲姐姐。我能如何?”
“……难怪你这么些年只昀儿一个孩子。”
忠顺厌恶道:“不止一个。”
忠福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