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公会不会认识匪首,或是认识匪首的声音。”
裘良思忖道:“有可能。嬷嬷呢?”
宋捕头道:“若也认识嬷嬷,定然将她与那两个宫女另关别处。”
“额,那个……”薛蟠眨眨眼。
裘良道:“不明师父有话只管说。”
“贫僧有个不大厚道的想法。我就那么一说,你们就那么一听,别往心里去。”
贾琏笑道:“必不是什么好话。”
裘良没好气横了和尚一眼:“说吧。”
薛蟠露出一个极假的假笑。“那个娇气、不肯走泥巴路的太监总管,会不会跟山匪是一伙的。”
众人大惊。裘良脱口而出:“焉有此事!”
“贫僧虽然只认识一个宫中太监,但各府的奴才管事认识很多。他们只能在下等奴才跟前耀武扬威,没谁敢跟侯府爷们和御林军头目耍脾气。二十万两银子二一添作五,一方得一半。后来人家不想跟他分钱,干脆直接干掉好独吞。”薛蟠摊手道,“贫僧会这么想,是因为此事的关键点就在如何哄骗你们走小路,而且人手充足到可以抬着马车过去。”顿了顿,“刚停下车他就走了出来。嬷嬷、宫女和其余两个小太监都还在车里吧。颠簸一路多累啊,他怎么那么兴奋?是不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裘良道:“他非寻常的管事太监,乃是皇太后身边红人。整个皇宫和他比肩之人屈指可数,平素连圣人太子都礼让三分。性子如此并不奇怪。”
“哦。”薛蟠摸摸下巴。“还有。作为皇太后的心腹总管太监,他比旁人更有机会接触到手里有官匪之人。虽说官兵打劫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也绝没到是个官儿就能养土匪的份上。”
有个御林军问道:“官匪通常是在自己的地界上打劫么?若是,岂非替老爷抹黑?若去旁人的地界,万一遇上当地官兵呢?”
裘良道:“他们只在山野间换上土匪的衣裳,打劫完了换回来,靴子都不用换。将劫得的钱物扮作军辎丢在车上。”薛蟠看了他半日。裘良恼道,“我又不曾劫过。”
薛蟠满脸都是“贫僧懂”。“哦哦哦。”裘良瞪人。薛蟠摊手,“贫僧什么都没说!”语调高扬。旁人连同贾雨村也都是一副“我懂”的神色。
裘良懒得理他们,动身沿着小道寻过去。乃一路寻到遇匪之地。这几日不曾下雨,地上依然可寻到车马印和那公公留下的血迹。顺着车马印往前走了二里半地,远远的有个大草棚子。薛蟠前后张望几眼,忽然嗤笑。
贾琏问道:“笑什么。”
薛蟠道:“江苏是我国地势最低的一个省,少山多平原。挖路之处是平川,这儿已是旷野了,就方才那一小段路有山壁。贫僧虽不懂兵法,也听过《杨家将》、《说岳全传》。若在这儿打起来,贼寇并无太大优势。”
几个御林军都说:“正是!”“他们手持弓箭从上头杀下来,我们极难应付。”“还得保护几头绵羊。”
贾琏哼道:“没有人里应外合鬼才信呢。”
这些裘良和宋捕头方才就已想到了,只没说出来,闻言脸色愈发难看。倒是御林军们毫不忌讳。“那老太监果真心怀鬼胎。”“他必是内奸无疑。”若能把这口锅稳稳的丢出去,他们便不用受责问。
待走到草棚跟前,有个应天府的捕快立时道:“此棚是新建的,且根基不牢靠。最多个把月,风吹雨淋必然坍塌。”
一名御林军闻言立时说:“会不会是贼寇修来换衣裳的。”
此时众人正纷纷下马。薛蟠回头看了他几眼低声道:“大哥,你们该不会也做过吧。”
御林军们纷纷否认。“不曾。”“我们何须做这个。”“不过是猜测罢了。”薛蟠嘻嘻一笑,没再吭声。
裘良领头推开草棚的门,随即大惊。棚子里头撂着两辆马车,正是京城来的那两辆。嬷嬷宫女的车里已没有东西了,太监们的车里还丢着包袱物什。两个小太监的包袱没动,主管太监的包袱却已打开。里头显见搜罗过了。衣裳鞋袜好好搁着,值钱的东西半点也无。
有个御林军指着地上丢的十来截细麻绳、三四团棉花和几片碎布道:“他们必是官兵无疑了。”
另一个道:“这是使来包马蹄的。夜袭敌营时悄然无声。”
再一个道:“亦不留下马蹄印。”
又一个指着几小堆稻草道:“这是用来包辎重车轮的,亦军中常事。”
裘良苦笑。会这些的必是精兵。人家玩的是打仗时使的手段,哪里会留下踪迹。这案子想查怕是艰难,查出来也未必能把幕后之人如何。
乃命人将太监车内的东西收拾了。一位御林军看着衙役包起主管太监的包袱,口里哼哼:“那两位小公公的东西贼寇动都没动,怎么就搜了他的?莫非他包袱里有什么文书信物?”
裘良贾雨村等皆不言语,心里也巴不得黑锅归这老太监背。倒是宋捕头思忖道:“此事做得过于明晃晃。保不齐有人栽赃。”
两个御林军同时道:“是他非要走小道不可。”
宋捕头道:“或是熟络其性子。”
贾琏道:“那肯定也是太后身边的。”
“未必。”裘良没法子再装傻了。“他又不是没名没姓的小太监,大半个紫禁城都知其性情。”
宋捕头又说:“他们做事若如此机密,那个给二十万银子之人如何知道大人在谁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