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何人?”
张老太君便从郝四求见说起。“他满口胡言乱语,信誓旦旦跟老身说自己与贾姑娘两情相悦,偏女方家里全然不知,求我助他一助。”一壁说一壁摇头。“声情并茂,说着说着还掉了泪,老身险些被他哄骗过去。”
毕安嗤道:“贾姑娘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林公子名草有主,与他什么相干。”
“可不是?”张老太君道,“不过是想撞个大运罢了。”遂将当日经过细细讲述。
毕安听到贾姑娘之才艺竟是现场画了幅对面水阁的剖面结构图,哑然失笑连连抚掌。“这就对了。”待张老太君全部说完,他想了想又问,“依老太君所言,郝四爷说贾姑娘擅琴,那回她没大演示给人瞧,手艺倒好?”
张老太君道:“老身听着好。他们自家说擅琴是个误会。”
“哦?”
“过年那阵子老身请了些娘娘、诰命来听戏。忠顺王妃席上说起她有此听闻,倒是王子腾太太说贾大姑娘算不得擅琴。因荣国府四位姑娘的丫鬟名儿里头分别带着琴棋书画四个字,而二姑娘擅棋、四姑娘喜画,旁人自然而然觉得大姑娘必然擅琴、三姑娘必然喜书。其实大姑娘喜欢些营造、工匠类的东西,成日手里捧着《天工开物》;三姑娘最爱数算。若非大姑娘已许人家,纵旁人问起来王太太也不敢承认的。”
毕安又失笑抚掌。也不多言,告辞离去。
乃回宫禀给老圣人。老圣人听罢摇头道:“想诈人家的婚事,连姑娘真正喜好什么都没弄明白。如此粗心如何办得了差?亏的死了,不然日后还不知要坏朕多少事。”遂又命毕安去一趟杜禹府上,让杜家问问那纺纱机究竟如何。
杜太太领命忙换了衣裳往静慈庵探望女儿。
太子妃杜氏业已落发为尼,法号信圆。贾元春做出头一个珍妮纺纱机样品时特请她去看。信圆起先不愿动弹;过了几日元春竟和窦氏一起来了。信圆让窦氏吵得头疼,只得答应。三人同去荣国府。如今元春独住一个小院子,纺纱机就搁在西厢房中。元春亲自上场示范纺纱。
及见那机器动起来,信圆大惊。“这是你做的?”
元春闻言停下道:“东西是工匠做的,图纸是前朝古书里的,我只在旁瞧着组装调试。”
窦氏沾沾自喜的指道:“这个是我打的,这个是我打的,还有这个……”
元春含笑向信圆耳语:“前儿已经跟两位杨娘娘炫耀一拨了;昨儿我兄弟领着他们府里小世子过来,她又炫耀了一拨。”
信圆心眼实在,反倒跟元春道:“这么小的东西难为她一个女人做的出来,我是心悦诚服的。”
“还是信圆师父厚道。”元春道,“我瞧她那个嚣张劲儿就不想成全她。”
窦氏登时叉了腰:“先前托我做东西时你可不是这个模样!再三再四的拜托,小脸儿好不诚恳。”
“娘娘一个钱也没少拿啊!”
“做东西给钱不是天经地义的?”
信圆瞧着她俩直笑。
偏这会子晴雯进来道:“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来了。”
元春忙说:“让她们去屋里暂坐会子,我就来。”乃低声告诉二位客人,“这东西还得小批量试验再大批量试验,我暂没预备让家里人知道。”尤其是贾母王夫人,出了点子好事恨不能登时说给全京城知道。宝玉答应了严守机密且对这个东西没兴趣,三春未必都能闭得牢嘴。“我三个妹子颇有趣,二位娘娘可有兴致见见?”
窦氏忙说:“看我这身衣裳,还是莫说明白的好,免得费力气解释。”因不想惹信圆身边服侍的人留意,她方才扮作元春的丫鬟去的庵堂。
“也行。”元春道,“那你算跟着信圆师父来的——窦儿吧。”
“成!”
信圆诵了声佛,含笑道:“随你们闹去。”
三人离了这屋子,晴雯飞快锁好门。
遂同去书房,元春只告诉妹子们这位师父法号信圆,在静慈庵出家。因她模样温柔和蔼、气度端庄大方,三个小姑娘都喜欢。元春想着,迎春与信圆性子略有几分相似,只是分毫不得人家的魄力,遂让她俩多说些话。
过了几日,迎春喏喏的跑来说信圆师父甚是可亲;若大姐姐下回去她庵堂探望,可否带自己一道。元春登时答应,半个字不提信圆的来历。而后一次果真领着她去。信圆独居庵堂也有些寂寞,乐得有个安静的小姑娘陪着。二人没事便下围棋,元春对着图纸琢磨改进纺纱机,眨眼一个下午消磨光了。数回后,迎春不知不觉便敬仰起了信圆。元春悄悄跟忠顺王妃说:“太子妃的气度,纵穿上淄衣何尝消减。”
今儿听见母亲打听贾大姑娘的纺纱机,信圆嫣然一笑。“既是娘知道了,想必祖父手里已得了折子?”
杜太太道:“倒还不曾。老圣人不知从哪儿先得了信儿。那东西究竟如何?”
“俗话说眼见为实。”信圆道,“母亲若想知道,不如亲眼去看看。”乃赞道,“真真好东西!那明熹宗若做了个木匠,必能留下千古美名。”
“如此说来,东西是真的?”
“真的。”
杜太太虽好奇,斟酌再三,觉得老圣人眼下不想让此事过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