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得闲眼神猛然一跳,身子微动。斟酌片刻他拱手道:“拜托不明师父去一趟扬州,与吴逊林海两位大人商议。”
“啊?”薛蟠一愣。“商议什么?”
毕得闲重复他方才所言。“会不会他过些日子有什么折子要上,恐怕杜阁老拦阻,遂想把他气病一段时日。”
薛蟠咧咧嘴:“毕先生分明知道,为何不明着告诉贫僧?”
“我是锦衣卫。”
薛蟠皱眉。原著中这段日子是略过去的,贾府正修建大观园呢。“毕先生能不能提醒一下,是跟钱有关、还是跟权有关?”
毕得闲垂目道:“若有了权,还怕没钱?”
薛蟠冷笑两声,站起来向杜萱行了个礼:“求杜姑娘快些回京去,好生奉承奉承杜老大人,让他老人家结实硬朗跟高昉那些人斗,半个钱也不给他们贪了去。”
杜萱翻翻眼皮子低声道:“要奉承你自己奉承,我不去。”
“行。”薛蟠道,“贫僧这就给林大哥孙大哥冯大哥写信,拜托他们几位奉承。”
毕得闲有些啼笑皆非,眼中却含了赞成。乃起身告辞。
薛蟠当即赶了半日。“依你看这事儿谁撺掇的高二奶奶?”
小朱瞥了他一眼:“还用问?如此大事显见是高家的意思。高昉的大儿媳妇乃吴贵妃的亲大姐,吴贵妃的亲二姐正好是司徒暄他二嫂、即甄侧妃去母留子那位之妻。高二奶奶又是个消息灵通的。这一锅粥怕是难以分辨,谁都能搭上几颗米。日后万一出了什么岔子——”
薛蟠拍手:“用来当替罪羊简直不要太顺手。”
“孺子可教。”
“切!”
次日薛蟠果然快马赶去扬州。先到巡盐御史衙门见林海,只说有极要紧的国事、拉着他与赵文生同往扬州府衙。不多时林海、吴逊、贾琏、赵文生、高师爷和薛蟠六人便在磐盼ё了。
薛蟠乃正色道:“贫僧今日乃是受一位不方便透露姓名的大人所托,跟诸位大人商议国事。”其实就是太上皇的人托贫僧把消息传给皇帝的人。“今已知刑部尚书高昉遣其儿媳撺掇杜禹阁老的傻孙女做些极其出格的事儿,幸而没成。目的是气病杜老大人一段时日,好让高昉在上什么折子时没有人拦阻。那位大人已猜到会是什么折子了,你们几位能猜着么?”
林海吴逊皆大惊,须臾同时喊:“赎刑!”
薛蟠后脊背发凉,脱口就是一句国骂。赎刑便是拿钱赎罪之意。“本朝也有么?”
林海道:“重罪不可赎。”
薛蟠冷笑道:“他的意思就是想让重罪也可赎了?”
“六七年前朝议上他提过一回,彼时老臭骂了一顿。”吴逊低声道,“国库缺钱,极缺。”
赵文生急道:“重刑赎刑岂非饮鸩止渴?”
薛蟠讥诮道:“刑部便宜搜刮银子要紧,谁有闲工夫管什么狗屁君王百姓?不用多久户部尚书就得上刑部跪着借当头了。然后满大街匪盗横行,杀人越货也不怕。没被抓到就赚了,被抓到就拿抢来的钱赎刑。然后兵部可以派御林军去给商贾做保镖,顺便帮国库赚几笔银子。”
林海喝到:“胡闹!”
“分明是高昉胡闹!”薛蟠哼道,“没本事在朝堂上辩过人家,竟打人家小孙女的主意。呵呵,朝廷大员手段腌臜。什么玩意儿!个个都是钱老爷的亲孙子。”
吴逊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让林海瞪了一眼。吴逊道:“不明师父说的没错。”
薛蟠瘪瘪嘴扭头望窗户,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这手段,跟二十多年前郝家对付忠顺王府的那个如出一辙。李太后虽死,郝家还在。纵然失势了,他们依然能给人出主意。而且他们数十年布下的情报网依然有效,遂能快速帮他们筛选出合适的伙伴。
倘若不考虑锦衣卫这个因素,阮贵人和李太后早年的境遇颇为相似。没有权贵外戚可以依靠,得宠也不是真得宠、而是借了静贵人的光,可谓空空荡荡漂浮在半空中。阮贵人还背负了振兴家族的任务。而高昉当上刑部尚书也有个三四年了,脚跟子业已立稳。古人云饱暖思□□,同理,官稳思贪墨。他开始想要大笔谋钱。高昉和阮贵人有需求,郝家有渠道手段,简直一拍即合。
乃暗暗咬牙:这户人家,非得给他们剪草除根不可。薛蟠扭回头道:“林大人,贫僧想拜托林大哥一件事。”
林海忙说:“何事?”
“托他上杜阁老府上拜访。他是老实人不会扯谎,故此他说杜大人的好话不是恭维,老头必然更高兴。而且他和老杜天生就是一类人,脾气肯定相投。如此,日后倘若旁人想使别的手段气死老杜,林大哥也能劝劝。”薛蟠恳切道,“如今满朝文武都觉得杜阁老是太上皇的人,其实他老应该是朝廷的人。”
林海捋着胡须思忖。倒是吴逊道:“依下官看此事没什么。”乃向林海道,“高大人此计了不得,无迹可寻又防不胜防。纵然事后追查起来,怎么都不与他相干。”
贾琏问道:“既是他儿媳妇撺掇的,如何会不与他相干?”
薛蟠哂笑道:“他那儿媳是个耳听八面见风使舵的性子,不知道认识多少高门女眷和椒房贵戚,随便拉一个做挡箭牌就可以搪塞过去。说不定顺手还能阴哪位后宫娘娘一把。”
话说到此处,薛蟠脑中又响了一个惊雷。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其实是吴逊的堂伯。吴天佑和高昉是亲家,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