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老爷急忙派人赶往阔佬住的客栈,却是迟了一步,那些人半个时辰前刚刚结账走了。
知府恨之不跌,发布海捕公文画影图形缉拿。薛蟠也愁山闷海——事儿已大略查明白了,依然猜不出对方的目的。遂赶紧放了只信鸽回金陵。
次日鸽子回来,小朱写道:查查林氏家。
薛蟠又去寻梅小哥打听。“想知道他们家可有仇人。”
梅小哥立时道:“他们全家皆与人为善,哪来的仇人!林婶已去了六年有余,林叔独自拉扯林姐姐和小林子长大怪不容易的。旧年冬天,有人给林叔说了门亲。新林婶先前是个寡妇,正月二十二进的门。谁知没过几日官差就说太后薨逝举国治丧,人家的大红喜字还没贴热乎呢就得扯下来。”
“林氏是何时出嫁的?”
“前年……额,春天,我记不得几月了。”梅小哥眼珠子朝窗外瞟。
薛蟠那双眼睛素来能发现奸情,此子怕是暗恋林氏。“你可知道林氏多大了?今年有二十了没?”
“正好二十。”
林婶走了六年,林氏出嫁两年,当中四年必是林氏操持家务。如果林叔是因为家中没人主事而娶妻,前年就该娶了。“林叔这么久都不娶续弦么?”
“他恐怕继母待儿女不好。”看官差神色复杂,梅小哥解释道,“如今这位新林婶知书达理性情温和,待小林子和她亲儿子一样好。”
“……是么。”薛蟠扯了下嘴角。所以这位是带着拖油瓶嫁过来的。寻常百姓连男丁难得读书,何况女子。“知书达理”四个字焉能不让人起疑心?“新林婶多大岁数?”
“三十多岁。”
嗯,泰兴的女细作庄子里都是小姑娘,大概不是郝家干的。“模样如何?”
梅小哥迟疑片刻:“不如先头的林婶。”过了会子。“她是外乡人,模样顶多算平平,比先头的林婶差远了。”
“哦。”林家家境寻常,张家却算个富庶之族。林氏能嫁入张家肯定长得挺漂亮。“这个外乡来的新林婶姓什么?”
“姓高。”
薛蟠龇牙。哪来那么多姓高的,别会是跟扬州高师爷有什么亲戚吧。“最后一个问题。她儿子多大,姓什么。”
“比小林子小两岁,今年十五。不知道原先姓什么,如今已跟着林叔姓林了。”
“好,多谢。”
因林家就在隔壁,薛蟠从梅家出来便过去拜访。来开门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薛蟠看她第一眼就知道此女不俗。仪态端庄、眼神清明。虽算不得美貌,至少也是娟秀。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必定读过书无疑。那么问题来了:能供女儿读书的人家必然富裕。纵然姑爷没了,姑奶奶何至于随便嫁个寻常百姓?
薛蟠面上自然半分不显,只说自己是官老爷的幕僚,特来查问林氏冤情。高氏听见“冤情”二字立时念了声佛。“如此说来,老爷已知道我们姑娘是冤枉的?”
“知道。”薛蟠道,“眼下正在查是谁害的她。晚生想见见林叔。”
高氏轻叹道:“我们当家的被姑娘的事儿急病了,这会子还躺着呢。”
薛蟠皱眉:“可请了大夫?”
“早请了。大夫说不打紧,只是心情烦郁,过几日便好。连药方子都没开,只让喝些清粥、少油少盐少荤。这都十几天过去了,非但不见好,身子反倒愈发沉重。”
薛蟠想了想:“心病有时候会变成身病,不见得都能自动好起来。”乃喊身边跟着的衙役去请个好大夫来,顺带使了个眼色。那衙役虽不明所以,倒是撇脱跑了。
乃入内见了林叔。此人四十多岁,容貌在男人里头算是极好的,肉眼可见的老实人。听说来人是官差,当即大喊:“我女儿冤枉!”就要下床。
薛蟠忙按住他道:“老爷已知道林氏的冤情了。打发我们来只想问问,你们家可有什么仇人。”
林叔惊喜,连声说“好好好”,又谢了遍的漫天神佛。许久才开始琢磨仇人,可想来想去实在没有。倒是林婶说:“会不会是姑爷家的?”
“前几日知府大人亲去过他们家,也说没有。”
林叔道:“老爷,我们姑爷平素有点子莽撞,纵得罪了人未必知道。”
薛蟠装模做样思忖:“倒也有可能。”
乃东拉西扯混时间,好在没混多久请大夫的衙役便回来了。薛蟠眼睛一直暗暗瞄着高氏,见她又是欢喜又是感激,并无异样。
然而林叔却有点子异样。原来他这些日子时常腹泻,却是吃了巴豆。分量极小,让他身子颇不自在。两口子皆大惊。
林婶茫然无措道:“这……哪里来的巴豆!”
薛蟠道:“带我去你们家厨房看看。”
林婶忙前头带路。薛蟠一看,这厨房设在后头,连门锁都没有,完全是开放式的。谁都能趁人不备进来下点东西。高氏乃正色道:“我猜官差老爷不免会疑心我。老爷放心。我本孤苦伶仃漂流在此,若没有当家的,还不定怎么活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