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水舫开赌当日, 姚阿柱借李公公做梯子脱身而去、干脆没来现场, 牟大爷身后赫然出现了郝家大姑娘。这位屠狗小姐性子暴虐冲动, 曾短暂执掌过泰兴细作庄子, 又身为女子, 最好利用不过。犯下那么大的错竟能安然无事,没有人帮她是不可能的。不过她应该难以收服,只能哄骗。
顾四认为皇帝最看重的不是才华而是福气。今迹象指向屠狗小姐可能是顾四手中的牌, 那就早些让她出局好了。乃向一个小太监道:“烦劳小公公过去告诉毕先生一声,那位姑娘浑身都是戾气,相当不吉利,回头可千万离她远些。反正你又不想要这楼子。”
古人最惧鬼神事,不明和尚又神神叨叨的, 太监们半点疑心都没有、全信了。李叔仔细端详了那屠狗小姐半晌,朝小太监点点头。小太监也有点发憷,赶忙跑去毕得闲那头。
毕得闲闻言愕然片刻,也细细打量那牟姑娘许久,向小太监拱手道:“晚生知道了。多谢不明师父。”小太监走后, 他竟打发人去通知了杜萱一声。
此事自然落入李叔等人眼中。薛蟠嘿嘿两声,八卦道:“李叔,其实毕先生还是喜欢杜小姐的吧。您觉得他俩能成亲么?”
李叔淡然道:“不能。”
“……为什么。”
“门不当户不对。”
“……”薛蟠无言以对。半晌他又说,“若有朝一日毕先生在朝为官呢?”
“他足不能行, 根本考不得科举。”
“那不是还有捐官么?”
李叔扭头上一眼下一眼看了他半日:“你说什么?”
薛蟠知道自己说了外行话, 讪讪举起右手:“当我什么都没说。”乃嘀咕道, “人家明明有德有才。”李叔不搭理他, 吃茶。
牟大爷此时已负手走到堂前,顿如鹞子入林、百鸟静声。牟大爷这才拱了拱手大声道:“今儿来的诸位都知道,我本是个败家子。老子留下这楼子,我懒得经营。今儿就拿出来做赌注。最末哪位赢了,这楼子和楼里的姑娘都归他。”说着拍了两下巴掌。
两位美貌的粉头抬上来一个二尺长的小供几摆在堂前长案上。供几上搁了个金灿灿的高脚托盘,托盘当中放着一纸文书。牟大爷指道:“这便是凌波水舫的地契。谁赢了谁当堂拿走。”
“轰——”下头一阵议论。
牟大爷又拍了两下手,十几个彪形大汉抬出四张乌木大赌桌。每张上设一副牌九,摆了个四方安泰。随即又配上十六张大雕花乌木椅。有趣的是,椅子上都配有坐垫,分了红黄绿紫四色,每色又分别绣着兰莲菊梅四季花卉。
“今儿人多,不便久战。”他指道,“每席四位,每轮二圈。败者离席。最末我上。有意者到老鸨子那儿取座牌。”
众人又是轰然。牟大爷施施然走到旁边,端坐于大楠木扶手椅之上。
老鸨子招手笑盈盈喊道:“各位大爷,座牌在此处~~”只见她跟前设了四个匣子,每个匣子里都齐齐整整放着四枚竹牌,底色分别为红黄绿紫、牌面上刻着四季花卉。如此,每张牌与每个座位都能一一对应,半分不会出错。
薛蟠见了不禁点头:“李叔,这个牟大爷其实并不是个饭桶啊,座位设置得好不巧妙。”
李叔也说:“有些意思。”
赌客议论了会子,当即有人上前去座牌。不一会子,十六张座牌便被人取走,四张赌桌上都坐满了人。赌局开始。
薛蟠打了个哈欠:“李叔,要不咱们先出去转悠转悠?”
“作甚?”
“这架势肯定得打一整日。好戏都在后头,如今都是垫厂的。巴巴儿耗着无聊死了。”
李叔看了他几眼:“你这小和尚竟毫无定力?”
“这不是定力,是浪费光阴。一寸光阴一寸金,浪费光阴就是浪费钱。贫僧身为堂堂商贾,钱最要紧。”
李叔让他噎得直瞪眼:“哪儿来这么些歪理!林海怎么没让你气死。”
“哎呦他老人家生气之处太多了,贫僧算什么。”薛蟠拜托两个小太监跟毕得闲和杜萱分别打个招呼。“就说我回天上人间看会子账,最后好戏开场了再来。”小太监们笑嘻嘻走了。
一时毕得闲闻言望过来遥遥点头,薛蟠当真袖手溜达出去,返回了自家楼子。
天上人间和凌波水舫相隔并不远。邻近中午,薛蟠打发了几个小子提去些食盒,给李叔、毕得闲和杜萱送午饭。小子们回来说,凌波水舫里又多了不少人,楼上都站立得满满当当了。那些输家因多半是好几个人同来的,有些气呼呼走了,有些还留了一两个观望。
正欲歇午觉的功夫,仆人大叔竟然推着毕得闲来了。原来凌波水舫人实在太多,茅房压根排不上队。他二人方便完后,薛蟠迷瞪着眼睛出来跟毕得闲打招呼。才说几句话,杜萱也来了。
那二人脸对脸互视了会子,杜萱径直绕过四轮车、无视薛蟠,来到老鸨子跟前。“婶子,烦劳借个屋子歇息,可成么?”杜萱目不斜视,“我给你算房钱。”
老鸨子道:“这个容易。姑娘随我来。”笑嘻嘻领着她进去了。
她二人快要没影儿时,毕得闲眼角飞快瞥过去一眼,又飞快收回来。
薛蟠望天:“光明正大的看呗~~那是美女。还有比男人看美女更天经地义的事儿么?”
毕得闲充耳不闻。“依你看,今儿是个什么局势?”
薛蟠抿了下嘴:“装死能装一辈子么?”毕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