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水舫的赌局告一段落, 楼子明面上归了牟大爷的表妹、郝家的大姑娘所有。不论最终说了算之人是谁, 这位至少能混个虚架子。虽说如此要紧的差事没落在自己人或端王府手里、有些遗憾, 好歹从顾念祖八脚章鱼似的埋伏下保住了姚大夫的书童姚阿柱, 已算个不错的结局。此人若当真考上了科举, 早晚必成为自家的暗桩。
只是杜小姐为何生气?想来想去,这种不合逻辑之事还是得搞清楚。尽管女人绝大部分不逻辑。
次日下午,薛蟠连马都没骑, 袖手溜达去了杜萱包下的客栈。
杜萱此时心情尚好,正弄了些花木来剪盆景儿。薛蟠笑嘻嘻说明来意。杜萱一口否认:“没有此事。我们昨儿赢得漂亮,高兴还来不及呢。”
“对啊,赢得漂亮,为啥忽然就心情不好了?”薛蟠眨眨眼, “那个……老毕跟前那位大叔有点儿好奇。”
杜萱横了他一眼。半晌,闷闷的说:“没什么。那个大表妹看上毕得闲了。”
薛蟠嘴角抽了抽:“杜小姐,你是不是傻。漫说那大表妹已有男人了,纵然没有,你以为是女人就会喜欢老毕啊。他搁在人家眼里也就只有会赌博而已。”
“就是看上了。”杜萱恼道, “她看我那眼神。”过了半日,“就跟小老婆看太太似的。”
“噗嗤。”薛蟠笑出声来,让杜萱狠狠瞪了一眼。“你这什么鬼飞醋!还不如怀疑她想做四皇子的小老婆呢。”
“我明明在毕得闲跟前,与小四什么相干。”
“虽说你与小四不相干, 外人又不知道, 当然不……卧槽!”薛蟠打了个激灵。
其实杜萱还与另一个小四相干。顾四, 顾芝隽, 顾念祖。差一点就让杜老大人强逼着成亲了。屠狗小姐可能做了顾芝隽的外室。
有些理念,顾家与郝家不同。郝家本是寻常百姓出身。李太后姓李,李留也姓李,屠狗小姐姓牟,她的堂妹姓温,苏州小傻子姓林。只要对生存有利,郝家并不在乎孩子姓什么。而顾家乃列侯之族、书礼传世。顾芝隽身为国家一级钦犯,改户籍换名字、姓氏只不肯变。永嘉之子若跟着孙谦姓孙,显见更便宜他们钦犯洗白;不论她是不是为了明面上的丈夫顾三,孩子依然是姓顾的。昨儿屠狗小姐自称姓郝,这已不是郝家的行事作风了。
虽猜不出具体计划,凌波水舫之事,顾念祖从一开始就欲牺牲掉两拨同伙。先借毕得闲之手卖掉鸽派的瘦高个等人,赌局时再借毕杜牟三位赌神pk掉庆王府的老管事,而后借杜萱之手卖掉中立的姚阿柱。屠狗小姐既是现任东家牟大爷的表妹、又执掌过泰兴大庄子,临时被推上去接手简直水到渠成。这年头的女人丈夫大似天,得了身就得了心,何况顾四还长得特别帅。日后江南的好处怕是皇后都未必能得了去,只方便顾四一个。
从头再看他这一系列操作,实在有些贪心。姘头执掌凌波水舫、杜萱送到毕得闲跟前、义忠亲王余部当中的不同派系卖给官府、自己立下头功劳兼落个“有福气”的名头。若能成功,平地飞升。
如今瘦高个逃跑、毕得闲被放回去、姚阿柱借李太监的名头闪人,屠狗小姐不得不在赌局中提前登场。因牟大爷和毕得闲都不愿意凌波水舫落入庆王之手,阴差阳错的还是她得了便宜。不过,赌局终究只是表面功夫。凌波水舫替朝廷做着机密差事,李叔和毕得闲都听说了她“戾气”,想必上头会另派人过来执掌。
杜萱在旁等了半日,看这和尚仿佛心有计较,问道:“想起了什么?”
薛蟠低声道:“那个大表妹,会不会是你差点要嫁的那位的小老婆。”
杜萱一愣。“姓顾的?皇后的人?”
“未必是皇后的人。”薛蟠哂笑道,“也可能是明面上归属皇后,实则只听顾先生一个人的话。真真好本事,连主子的墙角都挖。”
杜萱立时说:“那就告诉他主子!”
薛蟠想了半日:“如今天气渐热,伤口不容易愈合,老毕这趟被坑得厉害。还是让他自己报复吧。”
想起毕得闲那一身的伤,杜萱顿时黯然。许久忽然问道:“我二人是不是有了点子盼头?”
“一点都没有。”薛蟠给她堵了回去。杜萱扭头。“真没有。”薛蟠正色道,“杜萱,你知道该怎么照顾一个不能走路之人吗?如果只想着丢给奴才们做去,你俩这辈子大概都是友情以上、爱人未满。两口子的亲密无间,有些事是奴才替代不了的。”乃长诵了声佛,转身离去。
毕得闲所住的宅子离此处极近,没多久便走到了。仆人大叔出来开门,面色比昨日好了些。
这哥们倒是偷懒,借养伤的功夫看闲书,此时正捧着从天上人间顺来的那本《鲁滨逊漂流记》。看和尚来了也不动弹。“你猜顾念祖会推个明面上很惹眼、其实好控制的赌手。没有。”
“有。”薛蟠道,“大表妹。”
毕得闲抬起头来。
“你和牟东家联手把她送上了凌波水舫新任东家宝座。”薛蟠微笑道,“我一点都没猜错。年轻漂亮的女人,很惹眼;顾念祖的姘头,好控制。”
毕得闲瞬间拧起眉头:“顾念祖的姘头?”
薛蟠点头,说了杜萱昨日不高兴的缘故。“女人的直觉是一种准确率高得可怕的东西,而擅赌的女人直觉尤好。”
毕得闲微微懊恼,拍了下扶手。“姓牟的可知道?”
“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