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三郎出门走背运, 遇上闲汉打架,被衙役误抓入大牢。听狱友说这般通常只关半日, 斟酌良久, 决意不惹人留意。没想到管事的衙役把他们给忘了,直至晚上都没放。袁三郎不想再白耗一宿。狱友们吃罢牢饭斗了会子嘴, 不多时便悉数睡着。那哥们从袖中取出家伙拨开锁,闪身出去,重新锁上。直至翻墙跳到大街上, 一路皆神不知鬼不觉。
此时还不到二更天。袁三郎回客栈跟伙计打了个招呼, 说约好朋友夜游瘦西湖,命把他的马牵出来。乃直奔锦衣卫魏先生家。
殊不知,夏婆婆的人下午便已赶到扬州。魏先生自然不会全听姑妈的, 但也不会全听某位袁姓京城同僚的。
次日小子们出去买东西, 回来看柳家兄弟在庭院中练武, 笑嘻嘻说了个新闻。开明桥头来了个打把势卖艺的, 武艺好生了得, 开口闭口都是“打遍江南无敌手”。偏闹了这么半日, 愣是没人能赢得过。
柳湘莲年轻气盛,又自持有本事, 闻言自然忍不得,兴致勃勃要去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草莽。柳湘芝想着,这两天宝玉正蔫着呢。开明桥也近, 干脆带他散散心也好。遂让人请宝二爷出来, 三人同去。
到地方一瞧, 围着好大一圈人,当中正有人在比武。二人皆短衣襟小打扮,一时看不出哪个是卖艺的哪个是手痒上去比试的。三招之后,耳听“咚”的一声,一个被另一个踹出圈子。围观的齐声叫好。赢的那位神清气爽作个团揖:“多谢诸位捧场。”两个孩子捧起瓷盆,众人叮叮当当往里头丢铜钱。
柳湘芝不觉点头:“有两下子。”
柳湘莲清清嗓子:“听闻有人吹嘘什么打遍江南无敌手?是谁如此嚣张?”
卖艺的微笑道:“尊驾倘若不服,且比一场试试。”
柳湘莲大摇大摆走出:“那我就领教了。”
二人相对拱手,斗在一处。贾宝玉见那卖艺的浑身黝黑的腱子肉,不由得替柳二哥捏了把汗;柳湘芝也微微皱眉。卖艺的显见使的是硬功夫,与柳家的路数刚柔相克。俗话说一力降十会,柳湘莲吃亏。
忽然有个小贩模样的人挤大柳湘芝身边,低声道:“敢问尊驾可是姓柳。”
柳湘芝一动不动,亦低声道:“尊驾是?”
小贩悄悄伸出个巴掌在他眼前晃了下,手心摊了张锦衣卫的鱼鞭信票。柳湘芝极轻的点了点头。小贩道:“袁家和魏家已快要赤刀见红了。你们这趟过来便是袁家的意思。上头命跟柳大爷打个招呼,莫让哪方给迷了。立在旁边凭他们自己斗去,不出半年少不得有结果,到时候再一个个的慢慢收拾。”
柳湘芝大惊:“魏家我知道。袁家……京城卖脂粉的铺子红香堂,可是那位袁掌柜?”
“正是袁家的子弟。”小贩道,“计策也是他所出。派了北静王府一个出家的郡主过来,想弄死她老子。只是得扬州这头一位魏大人相帮。那位大抵不会真的帮。”
柳湘芝脸色蓦然难看:“卑职知道了。”小贩点头,隐入人群中悄然无踪。
柳湘莲全神贯注打架,贾宝玉全神贯注看打架,都没留意到这点子小事。柳湘芝心里却是翻了个个子。自己勾搭北静王妃本为上头派的差事,竟险些让那姓袁的利用害死。北静王府确实有位郡主身居道观。其母曾荣宠一时,结局惨淡。袁家派自己和那位郡主同来江南,不必说依然想利用当年之事。柳湘芝不觉咬牙:都已脱身了,他们还不放过。王妃如今的相好是京城绿林的瓢把子琉璃燕子蒋二郎。他们为何把精神放在自己头上、不利用那位?
他只管胡乱猜度,却听又是“咚”的一声,柳湘莲也被一脚踹了出来。贾宝玉惊呼,忙上前搀扶。那卖艺的依然是作个团揖,春风得意,围观众人齐声叫好。
人群中有个人道:“这位侠士请了。尊驾如此本事,为何要街头卖艺?去衙门做个官差、或是从军岂不好?”
卖艺的笑摆手道:“我这性子不爱受拘束,再说上司也容不下。”
“上司也分人。我们扬州的知府吴逊大人清明大度,爱才如命,必然敬重侠士。”
此时贾宝玉已把柳湘莲扶到他大哥身旁,三人同时认了出来,说话的正是吴逊的师爷高先生。柳湘芝也惜才,也知道能打赢自家兄弟之人必不俗。可他的身份不方便招揽人才,犹豫了半会子,就让人家抢了先。
忽听圈外有人“阿弥陀佛”一声,挤进来一个和尚,冲着高师爷龇牙假笑:“我说高师爷,您老这就不太仗义了吧。贫僧买两块糕,你就抢先拉拢贫僧看上的人?”
宝玉忍不住低喊一声:“薛大哥!”
高师爷道:“怎么是师父先看上的呢?晚生比师父还先。”
“你们这些当师爷的还真十个有九个良心不好。你敢不敢说清楚方才是什么情形?”薛蟠哼哼两声比划道,“先头那位上去,你问贫僧谁能赢,贫僧说卖艺大哥。方才柳家小二上去,你又问。贫僧说得打一阵子,依然是卖艺大哥赢。小柳脸皮薄,素日也不曾遇上敌手,今儿当众落败肯定很没面子。贫僧先去外头避一避,等他输完了再进来。”柳湘莲翻了个白眼。“待会儿直接拐走,给琏二哥哥做个护卫多好啊。贫僧是这么说的不是?”
高师爷道:“你只想着拐走,晚生是诚心诚意替大人求贤,有何不可?”
薛蟠呵呵两声挽起袖子大步走入圈内直拱手。那卖艺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