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远远避开,心想:林皖那本事要能让你们这群麻瓜闹上洞房,他以后都不用见人了。眼角扫见冯紫英笑嘻嘻抱着胳膊避在另一头,便溜达过去。
冯紫英感慨道:“林兄弟大事了了。”
“嗯。”薛蟠道,“那位倒霉悲催的裘二姑娘就是裘老大人替小皇子预备的幌子吧。当公主养了十五年,其实九成是外头抱来的。来日身份揭开,落差之下还不定多要命。裘家挺坑人的。”
冯紫英有点好笑。“偏是你们出家人慈悲,竟想到那上头去了。说不定她家艰难,若非进了裘家,活不活得到今日还两说呢。”
“罢了。你不是午饭没吃完就走了么?何时回来的?有线索没?”
冯紫英摇头。乃思忖道:“忠顺王府仿佛知道。”
“不是仿佛,是绝对知道。我偷偷问过他俩,都说不与他们府里相干。看意思不像是哄我。”
“他们不会多管闲事。”
“做个最坏打算。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回京请罪。”
薛蟠望天。“伴君如伴虎,不伴君又怕被阶前豺狼所伤。”
默然会子,冯紫英忽然问道:“今儿中午我出去,看见旁边席面上有位朱先生,他们说是你清客。”
“嗯。怎么?”
“什么来历?”
薛蟠心中一跳。“来历?没来历。老子娘死得早,姑父姑妈没孩子便接了他去养,家里是开点心铺子的。小时候来我们家送点心,我发现他聪明得离谱,就弄了来请先生教导。算我们家半个养子吧。”
冯紫英诧然:“居然没来历?我瞧他好清贵的气度。”
薛蟠松了口气。“出身不是最要紧的,教养才是。”
“你们朱先生吃鱼,鱼骨头齐齐整整排在盘子里,好不有趣。”
……让贫僧说什么好?“朱先生看不得乱。”薛蟠头疼,“我们家爱使带把的西洋茶杯。只要有他在,杯把手绝对朝同一个方向。忒无聊。”
冯紫英点头。这一节便哄过去了。
又围观了片刻贾琏他们干跳脚,冯紫英悄然告辞。薛蟠觉得留着也没戏看,便与他同走。
二人才刚出院门,同时察觉墙角有人,齐声喝问:“谁!”贾宝玉讪讪的蹭出来。
薛蟠拍胸口:“有什么好躲的,吓我一跳。”
宝玉小声道:“我想看看晴雯姐姐。不知她今儿忙的怎样了。”
“进去不就得了。”薛蟠朝院内指。“反正你姐夫已把房门关上,晴雯的任务也完成了。不过还是建议明天再来。宝玉哎,你确实好心,若能时常替人家着想就更好了。你想看晴雯,晴雯可能并不想看你。”
宝玉垂头道:“我只想知道她可好不好。”
“知道了又如何?你也不能帮她累、也不能安慰她。”
宝玉抬头:“如何不能安慰她?”
“呵呵,相信我,人在特别累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可以安慰:睡神和情人。你一不是睡神二不是她情人。你去见她,只会令她强打精神来应付你,更累。”
宝玉如遭雷击:“情人?晴雯姐姐有情人?”
“贫僧就打个比喻。她一个十四五岁的漂亮姑娘,虽现在没有情人,早晚还不得有啊。”
冯紫英在旁插话道:“晴雯就是那个小丫头?说人家妖艳贱货的?”
“啊?说谁?”
“一个花魁娘子。早几年在天宁寺想勾搭林皖,被你表妹抓个正着。”冯紫英想起往事不觉好笑,“宝玉喜欢那个小丫头?”
“宝玉喜欢全世界所有漂亮的小姑娘。”薛蟠咧嘴道,“而且误以为所有漂亮小姑娘都喜欢他。留在江南很对。多碰些壁,才会知道感情是不能见人分一份、随便撒的。喜欢了这个就不能喜欢那个。冯大哥不用看着我,他和你不一样。这种道理我只会跟耳边风似的絮叨你几句,并不指望你听进去。”
“你指望他听进去?”
“对。”薛蟠点头,“他有可能听得进去。”乃向贾宝玉正色道,“你希望姐妹们的泪独葬你,这就错了。”
宝玉大惊:“这话薛大哥哥如何知道?”
“转移话题是吧?那不说了,我忙着呢。”薛蟠拿起脚就走。
宝玉忙一把拉住他:“你说!”
薛蟠转回身:“感情必须一一对应。你不把你的心给人家,人家怎么可能把心换给你?可你只有一颗心,没有第二颗去给第二位姑娘。你想把你的心给某位姑娘,还有别的男孩子也想把心给她。姑娘不一定非得把她的心换给你,她也可以换给别的男孩子。姑娘也只有一颗心,给了别人就给不了你。当然,你若不想要心只想要身,依你家的钱财可以弄来好几院子,就像赦大伯。”
宝玉如头顶挨了个霹雷,怔住了。
冯紫英摇头道:“不曾想和尚你是这种人。”
“嗯我是。本以为宝玉有天赋成为同类,现在看还差得很远。一边勾搭秦钟一边勾搭姐姐妹妹的。所以,贫僧先打个招呼。”薛蟠正色道,“贾宝玉,在你学会一心一意之前,凡是和我有关系的女孩子,我都不会让你有机会祸害她们。”遂诵佛行礼,转身便走。
冯紫英本来也跟着走了几步,迟疑片刻,返回立在宝玉跟前。待宝玉回过神来,他遂将昨晚和尚那番“瓢和弱水”的话转述了。
宝玉喃喃道:“薛大哥觉得,我便是那瓢。”
“是。秦钟和旁的姑娘都是弱水。”冯紫英道,“我不会与他一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