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裘良等人来到弄月阁查案。乃问清清道:“你们姑娘总共给孙公子送过几次钱物, 皆在何时,你可记得?”
清清点头:“记得。拢共七次。”遂将每回郑酥儿何时走的、拿什么样的包袱包着一一细述。只是每回皆郑酥儿亲自收拾, 清清不知究竟给了多少钱。
又问此女计有多少常客。清清不敢答话, 望向老鸨子。老鸨子笑道:“这个……漫说我不记得,连她自己都未必记得。”裘薛二人互视一眼, 不再问了。裘良改问其日常喜好等。
而后众人一道往郑酥儿屋中去。裘良与几个文吏里里外外仔细查看,薛蟠来回踱步袖手张望。因见多宝格上搁着不少古董并金玉器皿,他拿几样瞧了瞧。其中有一尊小小的石佛像, 薛蟠特取在手中细看了好一会子才放回去, 还拜了拜。又走入屏风内,一眼扫去立时看见床头小案上摆了一只极为眼熟的白玉云纹十二生肖球。薛蟠不禁走到那东西跟前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离了弄月阁回到衙门,裘良先问薛蟠可瞧出了什么。薛蟠道:“屋中.共有古董六件, 都是假的。且都是最新伪造的。裘大人想必知道这城中何处方便做假古董。”
裘良诧然道:“我只瞧出了三件假的, 那三件也是假的么?”
“大人只管信贫僧, 都假。”
裘良点头, 又道:“郑酥儿的家底儿已空了。屋中其余顽器物什皆不大值钱, 钱匣子只余些散碎的银子铜钱。”
“如此说来——”薛蟠嘴角抽了抽。如此说来, 郑花魁知道九转还魂球不怎么值钱……裘良也知道。行吧,裘良本来也不是贫僧的目标客户。“她竟把钱都转移出去了?已找到人替她赎身了么?她的身价必然贵上天的。”
裘良假笑了一下, 摇摇头。“须得知道那七回出门都去了何处。”乃命人从牢房将孙溧带来。
孙溧竟比先头愈发怕冷了,裹着大氅手里还抱了个手炉。薛蟠嗤道:“由奢入俭难。”
郑酥儿独身出门送钱物那七回皆委实去见孙溧。皆不曾去孙溧的客栈,乃去了五处酒楼, 皆郑酥儿所定。孙溧将五个地址一列出来薛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面上只不显, 听裘良询问孙溧当时可有特别之处。孙溧想了半日说:“委实没有, 不过寻常吃酒说话儿罢了。”
薛蟠忍不住问:“可有共同之处?”
孙溧又想了半日:“本是闲聊,天上地下胡言乱语。”
“谁管那个?你们吃的什么酒什么菜什么点心?可吃醉了没有?”
孙溧这才想起来:“哎呀,我每回皆微醺。小睡了片刻,酥儿便将我唤醒。”
裘良立时道:“这五处皆在闹市。郑酥儿灌醉了你悄悄出去会了人再回去极便宜。”
文吏在旁愁眉道:“只是时日已久,这会子去打听怕是已问不出什么了。”几个人便商议起来。
薛蟠假意拿着地址琢磨,口里嘀咕道:“总觉得这里有什么规律,偏贫僧没抓住。”一眼瞥见孙溧袖手旁观,推了他一下,苦口婆心道:“大哥!你以后不是也得从地方官做起么?裘大人和各位兄弟眼下做的、就是你将来日常要做的。怎么跟没事人似的?能学一点是一点啊!几人能有这机会?你有家世有朋友,不愁被冤枉;日后你做了父母官,寻常百姓哪有贫僧和琏二哥哥这样的朋友替他们出头?不全得指望你么?”
孙溧忙说:“是我懈怠了。”乃向众人作了个团揖,“诸位,学生想偷个师,可否带上学生一道听听?”
裘良与文吏早悄悄换了好几个眼神,止不住的猜测这孙公子什么来历。哪有人这么大口气就敢说日后要从地方官做起的?早晚封侯拜相么?裘良忙笑道:“孙公子乃本案关节人物,你能一道商议自是最好不过。”
薛蟠道:“眼前诸位乃举国最好的刑侦人才。须知,各地的案子多半差不多,偏别处偶有悬案也能拖一阵子,在京中却是不成。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凡有半点本事不济的早撑不住不干了、或是调去别处。”
这话恭维得实在,满堂上下从捕头到小吏皆笑逐颜开。裘良强拉平了嘴角道:“不过是奉天子命尽忠职守罢了,哪里当得师父如此赞誉。”孙溧想起贾琏批这和尚说,脸皮厚得通天、拍马屁的本事举世难得,暗自发笑。
此时天已见黑,薛蟠早掏出银子托两个小吏去外头订两桌席面,多的钱给他们跑腿。众人遂在衙门里头排开酒宴。囚犯孙溧身着锦袍怀抱手炉,坐在裘良身边不住的请教破案之法;裘良乐得教他,半分不藏私。始作俑者薛大和尚含笑在旁听着,场面说不出的荒唐。
吃罢酒,那文吏便说孙公子显见并非凶犯,可释之。薛蟠含笑道:“他还不曾完全洗脱嫌疑,诸位可方便收留他两日?有张炕就成。倒不是别的缘故。腊月的天儿实在对南方人不友好,贫僧恐怕这厮身子撑不住牢中阴冷。”
裘良笑道:“好说好说!”遂命就在衙门里收拾出一间客房给孙溧,断乎不可短了炭火。
薛蟠回到梨香院,先拉着张子非嘀咕半日。乃取出个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只拇指大小金玉做的熊猫给她。张子非接过,进屋换上夜行衣从窗户出去了。歇息了会子,薛蟠方转去贾琏院子与他说了这一日的经过。贾琏听说孙溧得了土炕,顿时安下心来。因他也盘算着日后去做地方官,兼死的是位美貌花魁、他难免好奇,遂亦想掺合进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