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娘怔了怔,打个冷颤:“朱先生你居然想得那么远……”
小朱哼道:“跟先生比,你还早着呢。”
“是是!”赵茵娘忙谄媚的替他倒茶,“先生还有什么赐教没有?”
小朱悠然吃了口茶:“等。”
“等什么?”
“等京城的消息。杨王妃那头在重新细查阮贵人。”
扬州事散后,薛蟠回到金陵、翻回头琢磨,琢磨出个不对劲来。阮贵人本姓闻,乃河道大贪官闻大人和圣慈太后跟前闻姑姑的侄女。袁闻索李四位是死党,合力帮她立足后宫不奇怪。奇怪的是婉太嫔。
京城查出,婉太嫔所说故事并不假。早先她在宫中与段才人情同手足,虽都不得宠但日子过得悠闲。段才人的侄女时常去探望姑母,解她们姐妹深宫寂寞。后来与康王拉扯上、传出谣言病死了。再后来段才人亦亡。
彼此婉太嫔还是李才人。乃摇身一变、变成了李淑妃的走狗。字谜四姓分别跟着皇帝、贵妃、德妃和淑妃。李公公本是李淑妃跟前的,顺手被主子派到了新狗腿子李才人身边。
后来皇帝退位成太上皇,皇后、贵妃薨逝,太子贬为义忠亲王身死,康王登基。李淑妃当上太后,李才人也升迁为婉太嫔、依然是李太后的走狗。
为了替闺蜜段才人和段小姐报仇,婉太嫔对付皇帝、皇后都没问题。可她帮闻姑姑的侄女帮得那么带劲儿,就有点问题了。论理说她和字谜四姓应该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就算投靠了锦衣卫也不过区区同僚。这么深的交情究竟怎么来的?李公公本该忠于太上皇或他师父袁公公,如今看着倒像是忠于她更多些。
遂托留守京城的杨王妃从阮贵人查起。
正说着,忽有人来报,方氏领着成锦书来了。成锦书颇为雀跃,方氏显见有心事。赵茵娘出去相迎。不到两句话,成锦书便想练箭。茵娘将她俩领去靶场,成锦书练开了,方氏朝茵娘使了个眼色。
二人走到旁边,方氏拉了茵娘的手道:“赵丫头,昨晚上那个顾姨娘不见了。”
茵娘一愣:“‘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好端端的人没了。”方氏低声道,“我老子起先还找呢,有人送了封信给他他就不找了。我娘纳闷儿。”她顿了顿,脸色发僵、眼珠子乱瞟,一看就知道要扯谎。“我心里也不踏实。你前儿不是说那女人特特给我老子挖坑么。”
“很明显就是啊~~”茵娘道,“她若开个小饭馆都说的过去。茶叶多贵啊。再说,我们朱先生长什么样儿,你爹长什么样儿,心里没点数啊。”
“有些事前后连起来怪可疑的。”方氏愈发低声,“赵妹子,你不是足不出户那种小姐,你们家也显见有来头。有件事你可知道。”
“何事?”
“就是朝廷派在松江府的那桩大事。早先想从我们这儿调派人手,后来为何调了南边的人?”
“哈?”茵娘懵然,“你们从哪里听来的扯淡!被人骗得灰都不见一颗。”
“怎么回事!”方氏欣喜,“求大侄女赐教!”
茵娘抿嘴:“朝廷从来没想过从别处调派人手。咱们皇帝爱面子,不肯干青史上不大好听的事儿。此事最初是四皇子提议的,圣人权当他小孩子说笑话,理都没理。后来还是……额,我就不说谁了,也听说此事,便跟老圣人提议,可以借此解决两个问题。”她伸出两根手指头,“其一,从南安郡王麾下调走大将到松江、然后就不还了、另从别处调人回去,好减轻霍家对琼州水师的绝对控制。这个‘别处’都没考虑过山东水师。因为你们离南海太远,不熟悉风势水情,怕玩老霍不过。”
方氏惊愕了片刻道:“来的不是世子么?”
“对啊,没想到被人家南安王爷轻松挡了回去。这条失算。”赵茵娘摊手,“其二就是,琼州水师跟倭寇玩了太多年,太熟悉倭寇了。明明东瀛离江苏浙江最近,近十来年他们悉数绕道去骚扰岭南了,方婶猜什么缘故?”
方氏竟然认真想了半日:“猜不出来。”
茵娘冷笑道:“一则早年被打怕了。琼州水师原本驻扎在台州的;就因为倭寇都跑去南边了,才调往琼州。”
方氏点头:“这个我知道。”
“二则如今海贸昌盛,抢商船比上岸强划算多了。三则倭寇中汉奸极多,江南官场黑成大墨池子,销赃易如反掌。若时常骚扰江南,弄萧条了市井,他们自己吃亏。”
方氏又愕然:“原来如此。”
“朝廷遂想在松江府演练水师,将来……假扮倭寇抢西洋商船。”
方氏懵了。“假扮倭寇?”
“嗯。所以此事最先定下的便是琼州水师,然后才是松江府。还差点去了漳州呢。”
“故此压根没我们什么事?”
“从来都没有,太远。”茵娘道,“你爹若有兴趣,也可以装倭寇玩儿。但不能抢本国海船。须知,凡能出海的大商船,就没有不带后台的。那些后台的厉害——我说句大实话吧,令尊大人是个武夫,还没机会领教。你们做梦都想不到刑部尚书高昉是怎么落到如今这一步的。”
“怎么?大侄女指教指教我?”
赵茵娘摇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