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青松登时明白林海这是借古喻今,不禁身子前倾:“你出了什么主意?!”
薛蟠又将椅子挪离他远些才道:“贫僧以为他老人家在议论前朝旧事,遂说,可派一位在宫中份量不低的宦官劳军,故意与那猛将发生争执。然后假借这宦官进谗言的名头调猛将……去礼部呆个一两年,学会些人情世故再委以重任。偌大的朝廷,还怕没有英雄用武之地?”
戴青松登时愣住了。李叔含笑在旁吃茶。薛蟠第三次挪椅子,笑得讪讪的。半晌,戴青松竟垂下泪来:“原来……圣人谴微臣到光禄寺竟有这番深意。”
李叔长叹一声,恳切道:“圣人岂能不知道戴大人之为人与本事?只是戴大人从前那番做派……难办事啊。还望大人日后行事和软些,圣人信得过的人实在不多。”
戴青松立时朝紫禁城方向跪下叩首道:“谢皇上教导之恩,微臣肝脑涂地不能报万一。”
而后他二人便争着歌功颂德,薛蟠在旁装小透明顺带学新词儿。等他俩说得差不多了,薛蟠乃向戴青松借来文房四宝,提笔写了两首马屁诗——昨晚上小朱帮他预备的。戴青松见状不甘示弱,步韵和了两首。李叔抚掌大笑。薛蟠对古人的诗才愈发长了见识。
戴青松按捺不住欢喜道:“李公公,可是圣人对下官有所用?”
李叔点头道:“今有件大案,圣人思来想去,唯戴大人可任。大人回头跟杂家进宫一趟。”戴青松喜得一躬到地。李叔乃笑嘻嘻看着薛蟠道,“杂家说了戴大人不会打你。”
薛蟠谄笑道:“都是贫僧的不是。”
戴青松竟也朝他作了个揖:“岂能怪罪小师父?倒是多谢你。”
薛蟠想了想,肃然道:“贫僧乃方外之人,论理本不该过问俗世之事。只是昨儿李叔说,此案少不得两省震动。贫僧遂想着,牵扯大的案子最易生小冤。”他轻叹一声,“地方上的小官最难做。还望戴大人莫要冤屈了好官。”
李叔含笑道:“何为好官?”
薛蟠道:“心中有君、心中有民,便是好官。别的悉数不要紧。”李叔才要说话,他又添上一句,“还得有本事。”
戴青松已瞧出李叔待此僧不寻常,乃望着他道:“何为有本事?”
薛蟠道:“这个贫僧说不出来。贫僧在市井茶楼听说书先生讲评话,说宋朝的双天官寇准当什么县令时,县衙穷得连茶叶都没有,还得靠衙役卖花生瓜子儿赚零钱养活他这个老爷。贫僧以为这般县令不是好官。”
戴青松与李叔同时道:“哦?!”李叔摆摆手。戴青松问道:“何出此言?”
薛蟠道:“一村一县皆有所长。一个县令治下穷成那样,此人纵然清廉,也必无能。”
戴青松淡然道:“本官早年曾为县令,那处四境贫瘠只能长草,养的粮食唯可喂猪。纵有千般才学,能奈土地何。”
薛蟠正色道:“前两年,贫僧为了拍林大人马屁……额,不对,不是为了拍马屁。贫僧是为了……为了……”偏他半日没想出别的由头来。
戴青松与李叔本来屏息凝神欲听他说正经事,闻言齐声大笑。戴青松笑道:“且不管师父为了什么缘故,你只管说。”
薛蟠讪讪的道:“贫僧办了一个养牛场,就是专门养牛的那种。反正如今竟能盈利许多。既然那县里种的粮食能喂猪,何不兴办养猪场?专门养了猪卖去邻县,换钱买粮食自家吃。猪粪养田,过几年薄田自然就养出肥田了。”
戴青松忙问:“何为养牛场、养猪场?”
薛蟠遂拿起笔来在纸上画出自家养牛场的示意图,一五一十的讲与他二人听。戴青松极感兴趣,细细询问。李叔在旁笑得见牙不见眼。说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戴青松喜道:“小师父这法子,说不得多处贫县可用。”
薛蟠笑道:“不过是凑巧得来的。若能借戴大人之手造福生灵,也算贫僧一件功德。”
“此乃师父之大功德也。”
李叔冷不丁问道:“师父为何讨好林大人?”
薛蟠脱口而出:“他福气极好,贫僧想跟着他沾些运道。”李叔不觉睁大了眼。薛蟠这才回过神来,撇嘴道,“李叔,您套贫僧的话!”
李叔笑容可掬道:“杂家好奇罢了,哈哈。”
“哼!”
李叔乃道:“不明师父,戴大人与杂家这就要进宫面圣去了。你可还有话要说?”
薛蟠思忖片刻道:“既是大案……少不得许多官员会落马。贫僧想求圣人莫要牵连他们的家眷。因为……”他又想了会子,“贫僧久居江南,认得许多官宦子弟。自然有膏粱纨绔之辈,然亦有许多是善良正直多才的少年。贫僧还认识些老太太、老太爷,皆和善积德之老人。他们的父亲儿子也少不得有贪赃枉法者,可他们当中绝大多数是全然不知的。若因旁人之过而伤及无辜,贫僧以为不善。再说,自古以来哪朝哪代没有牵连之法?又见过谁为着顾忌家眷收手的?那些人喜欢权势与金钱远远超过喜欢父母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