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放手。薛蟠感慨片刻瞬间换脸,后退两步上下打量孙溧,揶揄道:“听闻孙大爷再次名落孙山,恭喜贺喜。”
孙溧点着他道:“我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老子让我莫要考取,故此文章没写完。”
薛蟠一愣:“孙大人让你落榜?”
孙溧点头:“太子岌岌可危。我若得中,当即得入朝为官。”
薛蟠了然。太子妃落发为尼,他堂妹孙良娣已经做了多年太子府女主人。孙溧若这个点儿中进士,直接太子.党没的选择。乃纳闷道:“太子做错了什么?怎么突然就不稳当了?”
孙溧苦笑道:“和尚,早年你说,对有眼界的女人得忘记她们的性别、只当成优秀人类来看。当日我压根听不懂那话。”
薛蟠挑眉:“先太子妃信圆师父。”
孙溧点头。太子低估了太子妃,许多机密事既没跟她商议也没防着她。故此,太子的底细、信圆就算不知情也猜得到该去哪儿查,陆续查明陆续戳破。薛蟠望天:果然是京城最可怕的女人。
孙溧指身旁那位儒生:“你可还记得他?”
此时薛蟠才得空看向另一位。其人已站了起来,含笑作揖。薛蟠合十回礼,瞧了瞧面孔道:“肯定见过。抱歉,贫僧记性不好、想不起高姓大名。”
孙溧提醒道:“这位姓马,你只在京城见过他一回。”
薛蟠因想着,京城姓马的不就治国府么?可贫僧那回呆的日子不短,各家爷们绝不止见一回,所以不是治国府的?半晌还是没认出来。
小朱翻翻眼皮子:“孙大爷坐牢那回。”
“哈?”薛蟠恍然。治国府有个不爱读书的小少爷,卷入了锦衣卫花魁案,正是自己陪着官差到他们家去问的。
马先生沉下脸道:“不明师父给我老子出个馊主意,他深以为然,当即送我去庄子上种地。种地真真辛苦,区区数日我已废掉大半条命。”他撑不住笑了,“还是读书更好些。故此我前科中了举。”众人抚掌大笑。
薛蟠脑中有根线搭上了:花魁案那位是马三爷;前两个月徽姨说,接替吴逊之人乃治国府的老三、举人马尞。所以他就是新任扬州知府……这缘分!他大嫂是周淑妃的姐姐。孙溧跟他结伴同行,必然是孙谦的意思。而孙谦背后站着东平郡王。东平王爷非但是吴贵妃的外祖父,还与泉州永嘉郡主保持联络。大和尚后脊背猛然发凉:当年风雨交加,东平王爷帮永嘉绝对是善意的。世易时移。倘若吴贵妃生了儿子,后续如何尚未可知。毕竟夺嫡太需要功劳。
因问他们方才斗嘴战果如何。小朱哼道:“双拳难敌四手。”
马尞笑道:“不与我什么相干,本是孙朱二位先生旗鼓相当。”
薛蟠贼兮兮道:“听闻朱先生被老孙碾压得很惨?”
孙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迤迤然道:“那倒不至于。朱先生时不时得陪东家打牌,不得空读书罢了。”
“贫僧怎么觉得你语气这么欠揍呢?”
“师父想多了。”孙溧乃正色道,“我二人是昨天到的,后日想去松江看贾琏。师父可愿陪我们走一遭?”
薛蟠瞥了他一眼:“马上入秋,你那件貂鼠皮大氅还在么?”
“在呢!”孙溧道,“我这么穷,哪里有更贵的衣裳。”
“哎呦喂贫僧牙酸。”薛蟠直捂腮帮子。“不过你是不是得先去隔壁走走?”
孙溧点头:“在座都是自己人,我也不遮掩了。我寄居忠顺王府多年亦是家父的意思,想得处靠山。”
“理解。自古以来,最危险的职业有两个:太子和外戚。”薛蟠随口道,“太子岳家两样俱全。幸亏令妹没生儿子。倘或有个万一,应该不会牵连到你家。那,这会子就过去?”
孙溧瞟他:“你不去?”
“贫僧方才想了想,就不陪你去了。”薛蟠微笑道,“王爷懒是真懒,明白也是真明白。或者说翻过来。王爷明白是真明白,懒也是真懒。”
孙溧叹气:“别糊弄他,别指望他。”
“孙大爷真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
孙马二人起身告辞。
送走他俩,薛蟠忙问怎么回事。小朱懒洋洋道:“做个样子给小马看罢了。”
“哦,还有么。”
“马知府本是个话多性急的,方才一直忍着没怎么吭声。”
“阿弥陀佛,何苦来。哎等等!他这个年龄阅历和性子,能做知府老爷?”
小朱叹气:“书也读得没孙溧精。”
“废话。他才读几年书,孙溧读几年书。”
方才孙溧跟小朱斗文,因漫天飞典故且越飞越偏,马知府听不懂、都快打瞌睡了。殊不知孙溧用典故告诉小朱大段背景。这小马哥中举后便被家里安排做了一任县令,公务多半靠治国府的幕僚帮忙处置;偏他还自信得很。如今要接手扬州这么大的摊子,马家的人压根顶不下来。吴逊留下高师爷,打好了算盘让老高当幕后知府。
薛蟠听罢脑子一动:“你试探过小马知府没?聪明到什么地步?”
“他没怎么说话,我瞧不大出来,只觉得略浮躁、不踏实。”
“比林皖大哥如何。”
“云泥之别。”
“贫僧是理科生脑子。”撂下一句话,薛蟠又想了半日才说,“我知道很多事情是没法计算的。可……马知府起先连个秀才都不是,只认真读了两三年书,就轻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