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亲兵笑道:“化缘竟化到兵营里来了。咱们可天生就是杀人的。”
老罗将军道:“大战之前讨个口彩,舍他份饭菜打发走吧。”
哨兵出去不一会子,巡哨的小头目回来了:“将军,外头那和尚说他师父比你们爷俩加起来都有钱。他有要紧事找罗副将。”
老罗看了看儿子。“他法号如何称呼?在哪座宝刹修行?”
“他说,告诉卑职没关系,就怕将军不方便。他劝罗副将还是去见他的好,单人匹马、莫带亲兵。”巡哨头目道,“那和尚必是练家子,身后背着一把长刀,看起来分量不轻。”
罗家爷俩互视几眼。小罗将军道:“保不齐是位好汉,我去瞧瞧。”老罗点头。
小罗将军大步流星来到营门外。远远的便望见一名僧人,四十多岁、虎背熊腰。乃上前见礼。和尚正色道:“贫僧有件紧密事务必跟小罗将军单独谈。可巧这四下里皆空旷。咱们走远些,到。”
小罗将军心下纳罕。因见他说的严肃,且自己武艺不赖,便答应了。
二人上马,只管往旷野中走。寻至八面无人处,眼前有片草地偏矮,和尚道:“此处便好。”跳下马来。
和尚合十垂目:“贫僧法号觉海,师从金陵栖霞寺不明法师。”缓缓抬头,“便是算出松江贾知府儿子何时投胎那位。”
小罗将军神色骤变:“师父找末将究竟何事。”
觉海轻声道:“想知道究竟。”
“不知所谓。”小罗将军扭头便走。
看他走了六七步,觉海道:“庆王实在不是什么好主子。”
小罗将军一愣,立时转身:“末将与庆王府毫不相干!”他快步跑回,“末将对圣人忠心耿耿!”
“庆王若捏着将军的把柄,将军还能忠心耿耿么?”
“末将何来把柄!”
“王总兵既去,七十万两白银想来尚未送完。”
小罗将军呆若木鸡。
觉海道:“贫僧过后再来,还望将军思之。”长诵一声“阿弥陀佛”,飘然而去。
两天后,薛蟠陪着孙溧马尞赶到松江知府衙门。贾琏不在。薛蟠随口道:“贾知府又在哪个工地搬砖?烦劳位施主领路。”
一位文吏认得他,忙从后上前来使了个眼色:“我们大人大早上到新码头开会去了,晚上才能回来呢。”
薛蟠忙回头道:“要不咱们先逛逛大街。”
孙溧问道:“新码头在哪儿?”
薛蟠摆手:“能带你去的肯定就带你去了。人家开会呢。”一言不发拉着他俩就走。
三人离开衙门四处参观。每见新鲜之物,孙马二人不免询问;薛蟠一一解释。眼看斜阳西坠,薛蟠找了处自家开的西洋餐馆请他俩吃饭。乃做古认真道:“不是说外国菜比咱们本国菜好吃,而是大上海必须包罗万象、什么都有的吃。世界这么大,咱们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直至二更天贾琏都还没回来。薛家在松江虽有屋舍,薛蟠并没去住,领着那两位住进了外滩饭店。
次日早上,三人闲坐餐厅用早点。孙溧环顾道:“分明离金陵只有两天路程,我竟觉得到了外洋似的。”
薛蟠拍掌道:“老孙,你说到点子上了。说良心话,这城市是不是很有活力、未来可期?”
孙溧叹道:“这才几年功夫,贾琏已非吴下阿蒙。”
和尚今儿有正经事,不能带着这两只拖油瓶。早餐过后便送他们去了扬州府衙。贾琏依然大早上赶赴“新码头”开会,留下了师爷顾之明。顾之明接手孙马两位,带他们参观些昨儿不方便看之处。薛蟠寻了个借口开溜。
小罗将军依旧练兵,只是近日心不在焉。这会子亲兵跟他说话,他恍若未闻。亲兵对着他耳边大喊“将军!”小罗将军回神:“何事。”
亲兵道:“陶四将军派了个人来请你,说有要紧事商议。”
小罗将军皱眉。这个叫陶啸的只挂了个虚职,素日不大在军中活动,有些神秘。终究是陶总兵之子,不能不给颜面。遂整顿衣衫跟来人走了。
陶啸的亲兵领着他跑了半日的马,来到一个渔人小码头。码头泊了三四条渔船,亲兵与小罗上了一艘,指着不远处一条大渔船道:“我们四将军在那儿等着将军。”乃摇起船桨,不多会子靠近大渔船。
小罗跳上大船甲板。送他的亲兵船桨一点、将小渔船点开,抱拳道:“卑职还有客人要接,将军请自行进去。”小罗还礼。
踏入船舱,小罗将军微惊。船舱中坐着两个人正在下棋。一个渔民打扮的正是陶啸,还有一位穿着道袍、模样好不俊俏。小罗没忍住看了那道士好几眼,陶啸连声咳嗽。小罗上前抱拳。
陶啸头也没抬,伸手指身后的大木施:“旁边有扯成片的布,挂上,你躲去后头。”小罗一愣,果然看见两个木凳上架着两匹粗布。陶啸催道,“快些,有人要来了。”
小罗心中莫名跳了几下,又看那道士纹丝不动,不敢吭声。忙拿起粗布挂上木施。如此便如同隔了座屏风。转到木施后,有张破旧的小木桌和一个雕花乌木杌子。这两样东西实在很不配。外头也撂着几只一样的乌木杌子。
小罗将军正要转出去询问究竟,忽听船外有人唱曲儿。木施那头陶啸道:“多好的曲子他都有本事唱得如此难听。”
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