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远威一直没言语,悄然打量了薛蟠几眼。老将军终究比旁人敏感几分,他横竖觉得这小和尚别有用意。看元清和四皇子的模样,打东瀛多半定下了。老头儿有些兴奋。他是武将,对打劫的兴致并不大。不觉移目东瀛地图,发现贾琏也看着地图直皱眉。
小霍捅了捅贾琏:“贾知府,作甚愁云惨雾的?”
贾琏看看元清看看四皇子,又看看薛蟠看看他外祖父,耷拉着嘴角道:“不瞒诸位,下官原本想着,今后若哪里有水旱两灾,下官便拉着粮食去弄些灾民回来当工人。要是东瀛……优先移民的肯定得是他们。”
话音未落,陶远威一巴掌直拍上他脑门子,响声清脆。薛蟠鼓掌:“打得好!”众目睽睽之下与贾琏对了个眼神,横竖旁人也看不出他俩在想什么。
自打元清出现,四皇子妃甄氏就没敢吭声;这会子终忍无可忍道:“贾大人,你也是金陵人。”贾琏讪讪的不敢答话。
今儿本是庆贺官兵海盗旗开得胜,倒勾出了别的预言。起先那些横财之喜荡然烟消,满堂老少皆涌满战意。薛蟠目的达成,遂说既然王爷全家都在旅游、贫僧上扬州禀告一声郡主。乃告辞而去。
踏上高速马路路口,指示牌上写着“上海”二字,薛蟠有种时空错乱之感。心中隐了什么东西,偏自己也抓不住。
抵达扬州城门已是次日黄昏,斜阳暮草、柳色花容。街头巷尾行色匆匆,小贩锅中飘出猪油炸面果子的香味,纵是和尚也嘴馋。背着斗笠来到林府,门子大叔笑得满脸菊花。
离晚饭还有点儿时间。林家全家齐聚书房,薛蟠从头细说。其实,小霍他们后来在海上开战,肯定没少杀人。看了看林海,他没提这茬儿。
说到多年后东瀛乱华,林海拍案而起。薛蟠抢先道:“莫问贫僧是不是真的。是真的。”
徽姨面沉似水:“如何不早说。”
薛蟠苦笑:“后世的东瀛人待强国恭谨如犬。重点不是人家强,是咱们弱。而咱们之所以弱,是因为把气力都花在内斗上了。谁又能拦得住内斗呢?贫僧要是没出手干预,南安王爷这会子已经瓜完了。宁可没人抗倭寇,也不肯留下一支拿捏不稳的强兵。站在皇帝的角度这当然没错……”他摇了摇头。“眼下之东瀛并没多少人口,提前二百年将之灭族或同化不是不行。可谁知道二百年后历史会变成什么样子?赵普说,‘中国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这话搁在当时确实没错,现在就不对了,将来则愈错。因为当时中国太强,群夷皆远远不及。如今却是虎狼环伺,人家都盼着趁你乱灭你国。人性本贪,没有东瀛还有西洋。”
林海捋捋胡须:“言之有理。”看了众人一眼,慎重道,“方才我收到一封信。”大伙儿静静等着。“吴逊大人从京城送来的。”
徽姨挑眉:“又是劝你进京?”
林海点头:“不错。朝中已越来越乱。”
他说话之时徽姨已瞟了下薛蟠。薛蟠连连摇头:“林大人,真的还没到时候。您若是杜禹那般刚猛性子、或是像贾琏似的随时可以变身成无赖,乱局过去还能有点儿用。现在这个点儿,只能成为人家攻击的弱点。”
林海微愠:“老夫怕他们不成。”
“大叔,您以为谁会抡起拳头跟你当面砸桌子?当然不是啊!两军交战。前面是敌军,后面是妇孺。然而敌军赶出来一群妇孺。要想杀敌军就得先杀这些妇孺,不忍心就会让敌军踏过我军屏障、等着他们先杀袍泽后破城门。然后我方妇孺被俘虏,三天后送去另一城池当肉盾。林大人,您怎么办。”
林海哑口无言。
林黛玉抿嘴道:“爹,您还是后方调度粮草吧。”
薛蟠看着她:“阿玉,你若陪着林大人守城,会如何?”
林黛玉道:“趁他不防备从后头拧住他的胳膊强拉下城门。”
“然后呢?”
“大哥哥贴上假胡子穿他的官袍,该如何如何。”黛玉眼睛瞄地上青砖,轻声道,“我也看不得……”
薛蟠鼓掌:“阿玉你能做宰相,真的能。”
林海拧起眉头:“作孽之事让哥哥做?”
“倒不是。”元春欠身道,“皖大爷合适。”
薛蟠道:“皖大哥哥确实合适。”
林皖微微一笑,朝林黛玉伸出手,二人脆生生击掌。林黛玉冲她爹做个鬼脸儿,林海哼了一声,众人皆笑。
薛蟠遂书接前回,从端王攻入俄罗斯说到自己提议调出锦州贾代善之兵。四皇子等人掰手指头数数,宁荣二府加起来挑不出一位年满十五周岁的男丁来当幌子。贾元春苦笑,摇了摇头。贾琏打小算盘的事儿本来不值言道,薛蟠还是说了;黛玉侧头看了看他。
讲述完毕,林黛玉先跃跃欲试道:“大嫂子大嫂子!你去领兵行不?把我也带上。”元春眼神一亮。
徽姨端起茶盏:“想都别想。”二人泄气。
林海道:“既有四皇子与元清道长在场,朝廷少不得斟酌,咱们知道便罢。”徽姨点头。
大伙儿议论一阵子,到了晚饭的点儿。饭后自然散去。
入夜,弯月疏星撒入清池。薛蟠坐在花园小明轩里发愣。忽闻脚步声起,林黛玉提着个小玻璃马灯冒了出来。薛蟠朝她招招手。
黛玉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