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力下午通常都在柳家习武,黄昏时分和柳剑云同来接小狗。仆人大叔给小马驹套了件新衣服,还有牛犊儿的一件让大力捎回去。
欧阳三郎去年年底已拿到了正经的池州户籍,使了大名欧阳敬。如今是春天,并非给小狗穿衣服的季节。遂伸手指头往狗衣里摸了摸,内袋中果然有东西。
取出纸条展开一看,大惊。自己誊抄一遍,烧掉二叔的那张。想了半日,又翻译成英文,烧掉中文那张。再想会子,铺开几张白纸和一本英文书。抄写了整整七页,将纸条的英文翻译夹杂在倒数第二页;又画了两张西洋素描。九页纸用直板夹夹好,署上自己的英文名字。因薛蟠和欧阳二叔都再三警告他不许靠近薛家和忠顺王府,他不敢自己过去。便烦劳田大力辛苦一趟,帮忙送到教他们西洋绘画的英国先生家、再托先生明儿去薛家上课时捎给薛蝌。
那位英国先生收到东西,以为是两个男孩子学习往来,没大在意。偏次日并非他去薛家上课的日子。田大力霎时失望。先生见他可爱,便说可巧自己上回拉下了东西,明儿去取东西顺带帮你们送东西。田大力连声道谢,蹦跶着回去了。
第二天,先生特特跑一趟、送直板夹给薛蝌。薛蝌的英文水平堪比土著,拿过东西一目十行,很快看到了仆人大叔给的消息,转手送给他哥。薛蟠惊得直龇牙:这几年跟老毕越来越熟络,忘记了人家本是位大神。
金陵本为富庶之地,在此敛财的贵人极多,预备好钱财行贿的也多。胖达镖局送值钱的东西最妥当,故此一年四季不差咨询此项业务的。
今儿有位大财主想送笔东西进京。正在前台问呢,有个十七八岁的小镖师溜达着从后头转出来,探了探脑袋。前台姑娘瞪了他一眼。
小镖师吹声口哨:“挺不少啊。听说前儿老陶回来了,问他接不接。”
前台又瞪他一眼:“外行人少添乱。陶镖头不随便接活计的。”
财主忙问:“陶镖头是谁?”
前台姑娘道:“这位不接普通镖。您放心,我们每位镖师都能保您的货品平安抵达目的地。”
财主道:“何谓普通镖?”
前台道:“直说了吧。唯有最难最险的镖才会请他。您这趟镖是进京的,水路通畅。无需翻山越岭,也不会过绿林贼寇极多之处,实在犯不着费那个钱。他保镖能贵死您老。”
小镖师道:“除非您老有仇家,确定其必然半路打劫……”
前台姑娘抬手拎起他的耳朵,拎得那小子哎呦直喊。姑娘怒道:“滚蛋!少打扰我做事。”小镖师哀嚎几声,捂着耳朵跑了。财主听见说极贵,果然不再问,只将此事记下。
毕得闲昨日对扬州来的消息起了疑心,然也没疑到薛蟠头上去。终究这里头可以插手的人实在太多,胖达镖局比薛家更可疑。今日遂打发了个人过来,假扮咨询生意,混问了许久没问出什么新鲜的来。那位锦衣卫正坐在旁边一张张仔细看宣传单呢,将方才这事儿听了个一字不漏。等大财主走了,他便来前台打听陶镖头。
前台姑娘满面狐疑打量他几眼,直接装傻:“我们镖局镖头众多,我不过是个前台接待,哪里知道谁姓什么。”锦衣卫心中好笑,没有难为她,收起宣传单走了。
毕得闲闻报,登时猜了一长串。可自己昨天刚刚起疑、今天又有了消息,跟上赶着似的。
仆人大叔看他眉头不展,便问大人何事犯愁。毕得闲道:“查陶家四将军查了这些日子,毫无端倪。短短几天连着来了三条直楞楞的消息,我不大信。”
仆人大叔道:“他不是刚刚回来么?人既不在,自然没消息。回来了各方皆知,犹如投石入水,便有消息了。”
毕得闲又掂量半日:“许是我多想了。”
扬州这趟进的货属上海水泥二厂,那边查比金陵便宜。遂给松江放了只信鸽。
元清近日就住在上海四皇子府。扬州和金陵的三条消息连到一起,倒是能对上。陶啸充作胖达镖局的镖师去京城走了趟镖。厂长看他是个人才,想挖墙脚。当即派人往水泥厂探听。
一问,许多人都知道,前几天厂里收回来一笔好大的货款,厂长欢喜得发了奖金。听厂长助理说,这笔钱本以为收不回来了,财务上都做了死账处置。偏上头不肯放弃,又想了个什么法子,居然拿回来了!简直像是捡的。元清不觉寻思着,莫非陶家老四竟是做帮人.讨债的买卖去了?
又命高手深夜潜入水泥厂的财物室查看账目。果然有笔巨额入账,整整七千二百两银子。再看买家——居然是京城庆王府。王府买东西不给钱本是寻常事,何况庆王府素日无赖,门下养的绿林客也多。然而旁边还有一笔支出:胖达镖局保镖费和协助索账费,一千两。
夜行人将此事回禀给了元清。元清冷冷的道:“那镖局单是帮着要账就能白得一千两银子,钱真好赚。”
手下的道士本也暗自咂舌,见她不高兴、忙说:“若没他们出力,六千二百两便丢去水里了。再说人家还大老远从京城运来呢。”
“寻常保镖押送是这个价么?”元清皱眉道,“听闻陶啸性懒胆大,又有智谋,多半就是那个趴在货车顶上晒太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