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萱屠龙救美之时, 薛蟠向忠顺王爷申请派人跑一趟长安。事出反常必有妖, 临潼县令小张和他太太云氏很值得摸个底。早几年十三去长安查过卢家的琐事,轻车熟路、自然又领了差事。算算时间他抵达时卢慧安父母已经在往金陵赴任的路上了, 卢家老太爷和二老爷少不得有些反应,十三可趁势观望观望。
可巧法静和尚想回庙里看望老和尚们。长安和嵩山方向相同,二人结伴而行。此行要把贾蔷给教育一番弄回京城, 还得稍加布置、替他另找处偏僻庙宇遮掩、不能暴露少林寺。一则,薛蟠在少林寺的那十年, 薛家并没死死隐瞒。肯定有人仔细打探, 比如毕得闲的前辈同僚。二则,少林出武僧, 贾蔷能去锦州的前提是他乃如花少年。
薛蟠才刚送他俩出城, 转回头孙溧找上门来了。孙大爷磨磨唧唧半日才说,想打听顾玉身边那个姓薛的助理什么来历。
薛蟠瞟了他几眼,随口道:“问他作甚。人家是顺天府人,和我们应天府没关系。杜翰林跟前心腹幕僚,这趟是陪着杜家四爷来江南游学的。你别再留心顾玉了, 不与你相干。”
孙溧道:“我已有章程。”
薛蟠无言看了他半日, 叹道:“我终于相信了。任何人遇到感情问题都是盲目的。理智这个东西根本做不到。”
孙溧急道:“你就不能听我说完?”
“我脑中正在天人交战。”薛蟠诚恳道, “是看咱们俩的交情、耐着性子听你说半日详尽周密、水中捞月的废话, 来纵容你发泄情绪;还是直接一棍子打死, 替双方省力气。”
孙溧拍案:“我已说服父亲, 来日另居别户!如此许多规矩便是自家说了算。”
薛蟠假笑道:“想起一个笑话。你家的拙荆和犬子还好么?”
“……何意。”
“贫僧上次已经说过, 偏你的大脑开启自我保护机制, 将那些话屏蔽掉了。”薛蟠翻翻眼皮子,“自谦这种事,只能自己说、不能替别人说。同理。你以为只要扫平某些大障碍,就可以放心去追求顾小姐。当然,跟每日都住在孙府相比,另居别户能舒服很多。但逢年过节、你父亲母亲祖父寿辰,孙大奶奶还不是得过府请安?若她喜欢你,忍一忍就过去了。可眼下你连追求的机会都没有,就盘算着人家为你做一点儿小小牺牲……哪来那么大的脸。”
孙溧咬牙。
半晌,他刚张口没来得及发声,薛蟠抢先道:“是不是想说,长辈寿辰,晚辈请个安岂能算是牺牲?哥们,那是你长辈、不是人家长辈。你根本不知道顾小姐会在乎些什么、衡量些什么。”
屋中静默良久,孙溧颓然道:“我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她了。能不去松江就不去;去了,路过职校门口都远远避开,生怕她碰巧从里头出来。”
薛蟠点头:“很对,再多坚持一段时间。你心里依然没放弃希望,所以割舍不开。早晚她成亲就好了。”
“那姓薛的不过是个幕僚!”
“顾校不见得会喜欢上薛先生。如果喜欢上了,那是她自己的事。过几年万一她与薛先生感情不合,和离也容易。她一个乡绅外室女,想跟你和离得多麻烦?贫僧不是咒她夫妻不合,只稍作提醒。孙大哥你并没有在家族中保护妻子不受委屈的能力,而顾玉是有魄力不受委屈的。”
孙溧跌足:“在我家能受什么委屈?逢年过节请个安?”
“请安是个夸张点的比喻。”薛蟠叹气,“好吧,怪我上次没跟你说透彻。你母亲赐给你媳妇一支钗子。出于礼貌,她去请安时得经常戴。记住这件事,就是委屈。如果儿媳妇没有讨好婆母的义务,她就可以不用去费那个神。而你,孙家大爷,压根理解不了这是种委屈。你想想顾玉她大嫂过的是什么日子,你母亲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你父亲的那个姘头为什么宁可不要你父亲这个挺好的男人、也不愿意来金陵?”
孙溧愣住了。
薛蟠喊人取最好的俄罗斯伏特加酒来。“是我失误,上次就该让你醉一场。”
孙溧摇头:“我不甘心、不甘心。”
“这鸿沟不是你能填平的。典型封建大家庭和典型自主新女性,在任何时代都难以融合。”
“换做是你你待如何。”
“贫僧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所以从很早以前就对家庭进行了改造。要知道,我妹子连及笄这么要紧的事,都是自己挑的正宾,我母亲推荐的人选只做参考。搁在你们孙家,压根不会有人想得到。”看他还是张死鱼脸,摇了摇头。
不多时烈酒和玻璃杯端上来,薛蟠咣当咣当倒满个整杯。“我能说的,今儿已说尽了。孙大哥哥若还无法理智,我建议你去旅游。看山看河,走遍平林大漠。”
孙溧拿起酒,对着喉咙倒了下去,狠狠将杯子拍在案上:“姓薛的区区幕僚!”
“老盯着人家的职业,说白了就是心里清楚其他方面自己是弱项。他跟杜家辞职又不难,你能跟孙家辞职么?”
孙溧哑然。满上一杯酒,又灌了下去。薛蟠在旁看着他喝,也不再劝了。
孙溧正喝着呢,鸽舍的小子忽然在门外探个头。薛蟠招手,他默不做声送了封鸽信进来。打开一看,是封英文密信,卢慧安从胶州发来。陶瑛轻松拿下济州岛。
这哥们先占了座小岛,派人绕到北边偷袭了人家的官府岗哨,还捎过去两个会本地话的斥候。掐着时